第447章 《铁罗汉的叛变》
元朗平原与新界交界的荒野上，那座被村民们敬畏地称为“铁罗汉”的巨型钢铁造物，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移动着。它不再是村落边缘沉默的守护神，而是化身为一台失控的毁灭引擎。它的身躯由锈蚀的钢板、粗大的蒸汽管道和不知名的暗色金属铆接而成，高达数十米，每踏出一步，大地便发出沉闷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在地面上疯狂蔓延。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留下的痕迹。它那由巨大齿轮和液压杆构成的巨足，每一次从地面抬起，脚印深坑中并非留下泥土，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一片片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类似麦穗的奇异植物——机械麦田。这些“麦秆”是细长的铜管，“麦穗”则是急速旋转的小型叶轮，发出“嗡嗡”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们贪婪地吸收着土壤中的养分，同时分泌出黑色的机油，污染着所及之处的一切。这片正在不断扩张的金属植被，如同某种恶性的机械癌变，侵蚀着香港最后一片相对原始的土地。
“停下！快停下！” 前法医，如今作为特别污染处理小组顾问的欧阳震华，站在一辆改装过的警车车顶，对着通讯器嘶吼，他的声音在铁罗汉行进时发出的巨大金属摩擦与蒸汽喷发声面前，显得如此微弱。“里面的人可能还活着！不能直接用重武器！”
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早些时候，通过对铁罗汉脚部脱落的一些碎片进行紧急分析，以及利用能量扫描仪探测其内部结构，欧阳震华得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这个庞然大物的内部，并非纯粹的机械结构，而是融合了之前在新界失踪的部分村民的生物组织。他们的神经系统似乎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与钢铁、线路和液压流体共生，成为了铁罗汉运作的一部分。他们还“活着”，意识却可能被禁锢在永恒的钢铁噩梦之中，甚至……被同化，认为这才是唯一的进化之路。
“欧阳博士，它根本不理会警告！再往前就是新界的居民区和净水厂！” 通讯器里传来前线指挥官焦急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矫健的身影借助钩索，灵巧地攀上了附近一座废弃的水塔顶端。是三元，《陀枪师姐》中的悍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凝重。她手中紧握的已不是普通配枪，而是经过赛博道士与工程部联手改造的特殊手枪，枪身刻满了融合了道家符箓与抑制代码的纹路，弹夹里填装的，是能对异常能量体及机械邪物造成显着伤害的符咒子弹。
“跟它讲不通人话，就只能用它能听懂的方式了！” 三元稳住身形，逆着风，眯起一只眼睛，准星牢牢锁定了铁罗汉躯干中部，一个不断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由扭曲金属包裹着的核心区域。那里能量反应最为剧烈，仿佛是这东西的“心脏”。
她没有丝毫犹豫，扣动扳机。
“砰！”
特制子弹拖着一道微弱的蓝光，精准地命中了目标。然而，预想中的爆炸或停机并未发生。子弹击中的瞬间，那核心的红光猛地一涨，仿佛张开了无形的力场。符咒子弹上的光华如同被吞噬般迅速黯淡，紧接着，子弹本身竟被那团红光熔化、吸收！
“糟了！” 三元心头一沉。
仿佛被这一击激怒，或者说……“激活”，铁罗汉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它那原本只是粗糙钢铁结构的顶部肩颈处，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大量的锈屑和零件如同被磁铁吸引般向上汇聚、挤压、重组。齿轮啮合，钢板弯折，在刺耳的噪音中，竟迅速凝聚成形——那是一个巨大的、充满工业残暴美学的佛头！
佛头的面容模糊，带着钢铁特有的冷硬与无情，双眼的位置是两个不断旋转的深红色光学传感器，扫描着下方渺小的人类。它的“肉髻”则由一堆交错咬合的齿轮堆叠而成，还在缓缓转动。
紧接着，一个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神动摇的声音，从铁罗汉的身体内部，或者说，从那个新生的佛头中传了出来。那是宏大的、带有混响的诵经声，依稀可辨是《金刚经》的片段：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然而，每一句庄严的佛号，每一个玄奥的经文，都并非清静梵音，而是混合着沉重柴油引擎的轰鸣、活塞往复的撞击以及蒸汽阀门的嘶鸣！这声音不像是诵经，更像是一座巨型工厂在全力运转时，其噪音被强行扭曲、调制成了一种亵渎神圣的腔调。“阿弥陀佛”*四字真言响起时，尤其明显，那简直是四台老旧的柴油发动机在同时爆震！
“呃啊！” 距离较近的几名警员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这声音仿佛能直接钻入脑髓，搅乱人的思维，引发生理上的强烈不适。甚至连三元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持枪的手微微颤抖。
欧阳震华通过高倍望远镜，死死盯着那尊佛头，以及仍在不断扩张的机械麦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它不是叛变……它是在‘传道’！它在用这种方式，将它所理解的‘钢铁进化’理念，强行播撒到这片土地上！那些麦子……就是它的‘福音’！”
铁罗汉并未停止脚步，它一边用那亵渎的“柴油佛音”洗礼着周围的一切，一边继续朝着新界腹地迈进。它新增的佛头微微低垂，那双红色的光学眼，锁定了站在水塔顶端的三元。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轰隆隆隆——！！！”
伴随着又一句被引擎声扭曲的经文，铁罗汉抬起一只巨臂，那手臂前端并非手掌，而是一门多管组成的、仿佛来自巨型工业机械的冲击钻头。钻头开始疯狂旋转，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朝着三元所在的水塔，悍然砸下！
三元瞳孔猛缩，钩索再次射出，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向侧面荡开。
“轰——！！！”
水塔在一声巨响中化为齑粉，钢筋水泥如同纸糊般碎裂。巨大的冲击力将三元原本所在的位置彻底吞噬。
她虽然凭借敏捷的身手避开了正面冲击，但也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重重地摔在远处一片刚刚生长出来的机械麦田边缘。那些冰冷的金属麦穗擦过她的皮肤，留下细小的划痕，渗出的不是血珠，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黑色油渍。
三元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尊继续前行，不断诵念着柴油佛经，身后留下大片冰冷金属植被的铁罗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物理攻击效果有限，符咒子弹反而助长了其威势，这尊融合了村民血肉、钢铁意志和扭曲佛理的怪物，究竟该如何阻止？
欧阳震华的声音透过沙沙作响的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绝望的明悟：“三元！我们可能都错了！它不是怪物，它是一个……行走的、亵渎的神龛！它在用它的方式，‘超度’这片土地，将其纳入它的‘钢铁净土’！”
铁罗汉那混合着引擎轰鸣的诵经声，在这片被机械麦田覆盖的荒原上回荡，愈发宏大，也愈发令人窒息。它的叛变，并非简单的破坏，而是一场针对生命形态的、冷酷而彻底的“进化”布道。香港，正被这诡异的“机械禅唱”，一步步拖向无法想象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