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寒假总裹着一层湿冷的雾气，街灯透过薄雾洒在柏油路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暖黄。钱三一踩着假期的第一天出门时，羽绒服领口还沾着家里空调的余温，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是江天昊发来的定位，附带一句夸张的感叹：“三一快来！我爸刚进了一批澳洲龙虾，再晚就被妙妙和小琪造完了！”
他笑着加快脚步，肩膀上的便携背包里传来轻微的机械运转声，一只巴掌大的银灰色小机器人正用摄像头扫描路边的街景，电子屏幕上跳动着“检测到冬季落叶，湿度65%，建议主人佩戴口罩”的字样。这是钱三一假期前刚调试好的陪伴型机器人“小π”，原来它叫小艾。它搭载了最新的环境感知系统，此刻正尽职尽责地履行着它的“管家”职责。
“别扫了，”钱三一轻轻拍了拍背包，“今天任务是陪朋友吃饭，不是数据分析。”
小π的屏幕闪烁了两下，弹出一个委屈的表情，随即安静下来，只留下微弱的待机灯光。
江天昊家的私房菜馆早已人声鼎沸。林妙妙正趴在餐桌上和一只龙虾“搏斗”，油光蹭到了脸颊上也浑然不觉；邓小琪坐在一旁，用纸巾仔细擦拭着刚做好的美甲，偶尔抬头吐槽两句林妙妙的吃相。看到钱三一进来，江天昊立刻迎上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可算来了！就等你开席呢。”
“急什么，”钱三一摘下背包，让小π从里面爬出来，落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小π，记录用餐人数：4人，菜系：海鲜为主。”
小π的摄像头转了一圈，屏幕上快速刷新着数据，林妙妙好奇地凑过来戳了戳它的外壳：“三一，你这机器人也太全能了吧，能不能编程让它帮我写寒假作业？”
“想都别想，”钱三一笑着摇头，“它的核心功能是陪伴和辅助，不是替你作弊。”
邓小琪优雅地夹起一块蟹肉：“说起来，这个假期你们打算怎么过？我报了个舞蹈集训班，年后还要去参加比赛。”
“我爸让我去公司实习，”江天昊灌了口饮料，“不过我已经跟他谈好了，每周只去三天，剩下的时间必须自由支配。”
林妙妙咽下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说：“我打算在家追剧、打游戏，顺便写写作业——当然，作业是次要的。”
四个人说说笑笑间，菜肴已经摆满了一桌。小π在椅子上转来转去，偶尔会提醒一句“林妙妙小姐，您的胆固醇摄入已超标”，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钱三一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他喜欢这种朋友围坐的烟火气，就像冬日里的一簇火焰，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孤单。
而此刻，城市另一端的李致远正坐在自家别墅的书房里，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的日程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安排从年初一排到了元宵节，却依旧填不满他觉得过于漫长的假期。他靠在真皮座椅上，目光落在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对李致远来说，自由是需要被精确计算的奢侈品。他习惯了被工作和计划填满的生活，一旦拥有过多不受约束的时间，反而会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虑。
“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服务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李致远合上平板，起身走出书房。餐厅里的长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晚餐，却只有他一个人用餐。他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敷衍，味同嚼蜡地吃完了这顿饭。放下刀叉时，他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半——这个时间点，街上应该还很热闹。
“算了，还是出去走走吧。”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江城的街道上，李致远降下车窗，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让司机在市中心的步行街上停下，打算自己散散步消食。步行街上游人如织，叫卖声、笑声、音乐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李致远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对这些热闹的场景本没有太多兴趣，只是单纯地想找些事情打发时间。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围起了一圈人，议论声此起彼伏，隐约还能听到争执的声音。
“前面怎么了？”有人好奇地问道。
“好像是有人在表白被拒了，闹得挺凶的。”
好奇心驱使下，李致远也顺着人流凑了过去。他身材高大，轻易就越过人群看到了中心的景象——一个穿着米白色羽绒服的女孩正被一个年轻男人拦住，女孩的侧脸线条柔和，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倔强，正是他之前在一次商业酒会上见过几面的王雪宁。
而拦住她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名牌，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神情，正对着王雪宁低吼：“王雪宁，你凭什么看不上我？”
王雪宁皱了皱眉，语气平静：“我没有看不上你。”
“没有？”男人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给我个理由。”
“因为不喜欢。”王雪宁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喜欢就是看不上！”男人的情绪激动起来，音量也提高了不少，“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对不对？”
王雪宁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后，轻轻点了点头：“那就算是吧。”
“你！”男人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涨得通红，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你看看我，长相英俊，家境富裕，名下有两套房一辆车，就连读的大学都是全国顶尖的985，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的话引来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有人露出了看热闹的表情，有人则觉得他太过张扬。王雪宁却依旧一脸淡然，只是淡淡地反问：“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阴鸷起来，“难道你是绑上了哪个富豪？王雪宁，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拜金女！”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周围的议论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王雪宁身上，有好奇，有鄙夷，也有同情。王雪宁脸上的淡然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显然不想再和这个男人纠缠下去，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最后定格在看热闹的李致远身上。
她眼睛一亮，伸手指着李致远，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娇嗔：“是的，我就是拜金。你们家那点资产，我还真看不上。我的金主爸爸就在那儿，失陪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王雪宁身上转移，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了李致远身上。
李致远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凑个热闹，最后竟然把自己变成了“瓜”。他站在人群中央，从容的神色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王雪宁。
那个年轻男人顺着王雪宁手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看到李致远时，眼中的怒火更盛。李致远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大衣，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气质沉稳内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久经商场的精英感，比他张扬的“富裕”看起来要高级得多。
“老男人！”年轻男人恶狠狠地吐出三个字，语气里满是嫉妒和不甘。他承认，李致远比他长得好、比他有气场，一看就比他有钱，这样的人抢走了他心仪的女孩，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李致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清晰地传遍四周：“我才二十八岁，算不上老男人。”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年轻男人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但想到自己被拒绝的羞辱，还是鼓起勇气，捏紧了拳头，似乎想要冲上去给李致远一拳。
就在这时，王雪宁突然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程天乐，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怂。”
程天乐猛地一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王雪宁的目光锐利如刀，“上高中那会，你在放学路上被两个小混混拦下，让你给钱你就乖乖给钱，打你左脸，你还把右脸凑上去让人家打。最后被打得痛哭流涕，还要笑着对人家说‘大哥饶命’，你忘了？”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刺穿了程天乐的伪装。周围的人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哄笑声，看向程天乐的目光也变得异样起来。
程天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急忙解释道：“我有什么办法！他们是烂仔，我还有大好前途！我跟他们打，万一不小心被打死打残怎么办？又或者我打死打残他们，我还要坐牢！就算什么事都没有，万一判我互殴，留下案底，我的人生就毁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在为自己的懦弱辩解，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但王雪宁显然不买账，她冷冷地打断他：“说到底就是怂。这也担心，那也担心，永远都只会任人拿捏，被欺负到死。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连安全感都得不到，更别说什么喜欢了。”
“我……”程天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再想想王雪宁的话，所有的辩解都咽回了肚子里。他的肩膀垮了下来，眼神变得失魂落魄，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沉默了几秒后，他狠狠地瞪了李致远一眼，然后转身拨开人群，狼狈地逃走了。
围观的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李致远和王雪宁两个人站在原地。
雾气似乎更浓了，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氛围中。李致远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锋芒，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他饶有兴致地开口：“真是因为他怂？”
王雪宁抬眸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不，是因为他无趣。”她顿了顿，目光在李致远脸上停留了几秒，补充道，“和你一样。”
李致远挑眉，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归为“无趣”的一类。他见过太多人对他阿谀奉承、敬畏有加，还是第一次有人用“无趣”来形容他。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王雪宁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他需要微微低头才能看清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而灵动，像藏着星星。
在王雪宁错愕的目光中，李致远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而炽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王雪宁的身体瞬间僵硬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没反应过来。
几秒钟后，李致远松开了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声音低沉而沙哑：“现在，我就是你的金主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