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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狗的尸体运走后第三日,清溪村迎来了短暂的、虚假的平静。

县衙来了两个衙役和一个老仵作,在停尸棚原址查看了一番,又在潭边转了两圈。老仵作验看了赵德贵让人拓下的伤口图样,捻着花白胡须沉吟许久,最后只说了句“非人力所为”,便不肯再多言。衙役询问了村民,做了笔录,临走前嘱咐“莫要靠近深潭,等候官府查办”,可谁都听得出那语气里的敷衍——天宝末年,州县官吏自顾不暇,谁有心思管这穷乡僻壤的怪事?

但生活还得继续。干旱进入第八十天,卧牛山最后几处泉眼也彻底干涸。黑龙潭成了方圆二十里内唯一的水源,清溪村和邻近三四个村子,数百口人、牲畜的性命,全系于这口幽深的、食人的潭。

恐惧与生存的本能激烈拉锯,最后达成一种脆弱的妥协:每日清晨、正午、黄昏,由赵德贵组织青壮男子结队,统一前往潭边打水。每队至少十人,携带锣鼓、火把、铁器,打水时一半人警戒,一半人操作,全程不得超过一刻钟。打回的水集中存放在村中祠堂前的三口大缸里,由陈敬之负责投放明矾沉淀,再分到各户煮沸饮用。

规矩立下了,可人心里的恐慌,却像潭底的暗流,表面平静,深处汹涌。

第七日,王二狗头七。

清晨,打水队照常出发。这日的带队人是王大锤,他点了十二个汉子,其中就有邻村来的货郎张三。张三是昨天傍晚到清溪村的,挑着一担针线、顶针、梳篦、胭脂等小物件,想趁着中元节后各家有点闲钱,做点买卖。夜里借宿在王大锤家,今早听说打水队缺人,便自告奋勇帮忙——顺便也能省下住宿钱。

“张大哥小心些,”出发前,王大锤递给张三一根包铁头的枣木棍,“跟紧队伍,别单独行动。”

张三四十来岁,走南闯北惯了,笑着接过棍子:“王兄弟放心,我张三走了十几年山路,什么阵仗没见过?再说了,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队伍沿着熟悉的小路向东走。连日的踩踏,小路上浮土足有寸厚,脚步落下便扬起一阵烟尘。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比前几日更浓了些。路旁的草木越发茂盛,那些野花的颜色艳得近乎妖异,花瓣边缘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凝固的血。

来到柳林边,王大锤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老规矩,”他压低声音,“六人警戒,六人打水。锣手就位,一旦有异,立刻敲锣。”

众人点头。六个汉子分散开来,面朝不同方向,手里紧握棍棒柴刀,眼睛死死盯着潭面和四周的芦苇丛。另外六人,包括张三,提着水桶走向浅滩。

潭水平静得诡异。水面没有一丝波纹,像一块巨大的墨绿色玻璃。雾气已经散了,阳光直射下来,却照不透那深不见底的幽暗。岸边芦苇在无风的情况下微微晃动,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丛中穿行。

张三第一次见这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深潭大泽,但像这样旱不涸、涝不溢,周边草木反季节茂盛的,确是头一回。商人本能让他心里打起算盘:这潭要是没那邪乎事,倒是处好水源,可惜了……

“别愣着,快打水!”王大锤催促。

张三回过神,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用长绳系住桶梁,抛进潭中。水桶沉入水下,绳子猛地一紧——打满了。他用力往上拉,却觉得异常沉重,不像是在打水,倒像是在往上提一块石头。

“奇怪……”张三嘀咕一声,加了把劲。

水桶提出水面时,他看见桶里除了水,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是几缕纠缠在一起的水草,但那些水草叶片肥厚,边缘长着细密的倒刺,颜色黑中带紫,像浸透了血。

“这草……”张三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他脚下的浅滩突然塌陷!

不是泥土松软那种塌陷,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猛力一拽,他站立的那片石板整个向下陷去。张三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扑倒,水桶脱手,半桶水泼在脸上。他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手指抠进石缝,却感觉石缝里滑溜溜的,有什么东西缠绕上来,勒住他的手腕。

“救——”他只喊出一个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水下传来,将他整个人拖向深水。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最近的王大锤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去抓张三的衣领。他抓住了,但那股力量大得超乎想象,连他也被带得一个趔趄。其他汉子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去拽,可张三的身体就像被钉在水里,纹丝不动。

“水下有东西!”有人尖叫。

王大锤看见张三没入水中的下半身周围,水面剧烈翻涌,冒出大串大串的气泡。张三的脸因为窒息和恐惧扭曲变形,眼睛突出,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拖向深处,水已经没到胸口。

“拉!一起拉!”王大锤怒吼。

十个汉子使出生平力气,像拔河一样往后拽。枣木棍掉在地上,锣鼓丢在一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根脆弱的、连接着生死的绳索——张三的身体。

僵持了大约三息。

然后,众人听见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紧接着,拉力骤然消失,所有人向后倒成一团。王大锤手里一轻,他低头,看见自己抓着的只是一片撕裂的衣襟。衣襟上连着半截袖子,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蛮力撕扯开的。

而张三,已经消失在水面下。

潭水恢复平静,只有几个渐渐散开的气泡,证明刚才发生过什么。浅滩处,张三留下的那只水桶翻倒在地,水渍混着泥沙,还有几缕暗红色的、不知是血还是什么的东西,在石缝间缓缓流淌。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敲、敲锣……”王大锤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锣手颤抖着举起锣槌,却怎么也敲不下去。最后还是王大锤夺过锣槌,用尽全力一敲——

“咣!!!”

刺耳的锣声划破清晨的寂静,惊飞了芦苇丛中所有水鸟。鸟群扑棱棱飞起,遮天蔽日,在潭面上空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久久不散。

清溪村的人听到锣声,知道出事了。

赵德贵带着几十个村民赶到时,王大锤等人还瘫坐在岸边,面如死灰。听完结结巴巴的叙述,赵德贵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走到浅滩处,蹲下身查看那片塌陷的石板。石板已经复位,但边缘有明显的、新鲜的刮擦痕迹,像是被什么粗糙坚硬的东西摩擦过。石缝里有粘稠的、半透明的分泌物,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

“找。”赵德贵站起身,声音冷硬,“沿着岸边找,上下游都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村民们分成几队,沿着潭岸搜寻。可黑龙潭方圆十亩,岸边芦苇丛生,许多地方人根本进不去。找了整整一个上午,只在下游一处回水湾里,发现了一只浸水的布鞋。

是张三的鞋。鞋里塞满了淤泥,鞋帮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细长的东西紧紧缠绕过。鞋底还沾着几片黑色的鳞状物,有指甲盖大小,坚硬如铁,边缘锋利。

陈敬之小心地用树枝夹起一片鳞,对着阳光细看。鳞片表面有细密的同心纹路,中心处微微凹陷,泛着金属光泽。

“这不是鱼鳞。”他喃喃道。

“那是什么?”有人问。

陈敬之没有回答,只是将鳞片用手帕包好,塞进怀里。他的手指在颤抖。

张三的货担还在王大锤家院里。担子翻倒了,针线、梳篦、胭脂盒散了一地。一只胭脂盒摔破了,猩红色的粉末洒在泥土上,像一滩干涸的血。王大锤的妻子一边收拾一边抹泪:“多好的人啊……还说卖完这趟,就回家给老娘做寿……”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当天下午,清溪村又有三户人家决定搬走。他们都是外姓人,在村里没有田产,投奔远亲去了。收拾家当时,有个妇人抱着孩子跪在祠堂前磕了三个头,哭道:“列祖列宗保佑,不是我们忘本,是这地方……住不得了。”

赵德贵没有阻拦。他站在祠堂门口,看着那几家人背着简单的包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消失在村口那条尘土飞扬的小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被这村庄不舍地拽着,却又不得不放手。

夜里,村里破天荒地点起了许多灯。不是一盏两盏,而是家家户户都在窗台上、院子里点起油灯或火把,试图用光明驱散黑暗中的恐惧。更夫赵三彻底不敢出门了,赵德贵临时安排了四个汉子两两一组,轮流巡夜。

可死亡并没有停止。

第八日,樵夫李四失踪。

李四是清溪村最好的樵夫,熟悉卧牛山每一处山坳。他原本已经多日不上山——山里连耐烧的灌木都枯死了,砍柴卖给谁?但这天一早,他媳妇发现家里的水缸见了底,而当天不是自家排到打水的日子。李四沉默地提起斧头,说:“我去潭边看看,能不能找个僻静处打点水,不跟队,省得麻烦别人。”

媳妇拉住他:“别去,等明天吧。”

李四摇头:“娃渴得嘴都起皮了。”

他去了,再也没回来。

傍晚时分,有人在潭边西侧的芦苇丛里,发现了李四的斧头。斧头柄断成两截,断口处木茬新鲜。斧刃上沾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已经半干,散发出一股混合了血腥和腐臭的怪味。斧头旁散落着几片碎布,是李四衣裳的布料,上面有拉扯撕裂的痕迹。

赵德贵带人扩大搜索范围,在芦苇丛深处,找到了更多东西:一只断手。右手,掌心布满老茧,食指第一节有斧头磨出的硬痂——确是李四无疑。断腕处伤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扯断的,而不是利刃砍断。骨头茬子白森森地露在外面,周围肌肉已经发黑坏死。

除此之外,还有几根断指,半条小腿,和一些无法辨认的碎肉。

李四媳妇看到这些东西时,当场昏死过去。醒来后便疯了,整天抱着李四的一件旧衣裳,在村里游荡,见人就问:“看见我家四哥了吗?他说去打水,怎么还不回来?”

恐慌升级为绝望。

村民们开始用最原始的方法保护自己:家家户户提早闭门,天黑后绝不出屋;母亲用“潭里有东西拽脚”吓唬玩闹的孩子,这不再是玩笑,而是血淋淋的现实;有人偷偷在门楣上贴符纸,在窗台上撒香灰,尽管不知有没有用,但求个心安。

第十二日,死亡终于触及了清溪村最勇敢的人——渔夫赵大海。

赵大海是赵德贵的远房侄子,四十出头,是村里最好的渔夫。年轻时曾在鄱阳湖跟船打过鱼,见过大风大浪。王二狗死后,他曾私下对赵德贵说:“叔,让我驾船去潭中央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人。”

赵德贵严词拒绝:“不行!太危险!”

但赵大海是个倔脾气。第十二天中午,他趁打水队回村的间隙,独自划着家里那艘小渔船,悄悄进了潭。船是柳木做的,不大,但结实,往常能在溪里捕些小鱼。他带了渔网——不是捕鱼,而是想撒下去,看看能不能网住些什么。

有在村口玩耍的孩子看见了他,跑去告诉赵德贵。赵德贵赶到潭边时,赵大海的船已经划到潭中央。

“大海!回来!”赵德贵站在岸边大喊。

赵大海回头挥挥手,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接着,他站起来,双手用力将渔网撒了出去。网在空中展开,像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罩,落向水面。

就在渔网接触水面的那一刹那,异变发生了。

潭中央的水面猛地隆起,鼓起一个巨大的水包。那水包迅速扩大,高出水面至少一丈,然后轰然炸开!不是爆炸,而是有什么东西从水下冲了出来,带起冲天水柱。

赵德贵和随后赶来的村民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条巨大的、黑色的影子,粗如水缸,从水柱中探出半截身体。那东西身上覆盖着巴掌大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湿漉漉的油光。它没有完整的头部——至少露出的这部分没有,只有一张布满细密尖牙的、圆形的口器,张开时直径足有三尺,里面是层层叠叠的、螺旋状排列的利齿。

口器正对着赵大海的小船。

赵大海显然吓呆了,愣在原地。下一秒,那口器猛地向前一探,将整条小船连同赵大海一起,吞了进去。

是的,吞。不是咬碎,不是撕扯,而是像蛇吞蛋一样,整个囫囵吞下。赵德贵清楚地看见,船尾最后消失在那张巨口中时,还在微微晃动。

然后,那黑影沉入水中,溅起滔天巨浪。巨浪向四周扩散,拍打着岸边,将站在浅滩处的几个村民冲倒在地。等水浪平息,潭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水面上漂浮的几块船板,和半张残破的渔网,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这一次,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村民们沉默地站在岸边,看着那些船板随着水波晃动,慢慢漂向岸边。有人想去捞,被赵德贵厉声喝止:“别碰!什么东西都别碰!”

他转过身,面对村民。两百多双眼睛看着他,那些眼睛里没有了恐惧,只剩下空洞的、死灰般的绝望。

“从今天起,”赵德贵的声音在颤抖,但他强迫自己稳住,“黑龙潭,封禁。任何人,任何情况,不得靠近百步之内。违者……逐出村子。”

没人反对。即使这意味着,全村人将面临渴死的命运。

但就在同一天,另一个更可怕的现象出现了:牲畜开始异常。

先是张家的母猪。这头猪养了两年,膘肥体壮,是准备过年杀的。这天深夜,猪圈里突然传来凄厉的嚎叫,不是寻常的猪叫,而是一种近乎人类的、充满恐惧的尖叫。张家人被惊醒,举着火把去看时,只见母猪发疯似的撞着围栏。那围栏是碗口粗的松木钉成的,平日稳稳当当,此刻却被撞得木屑飞溅。母猪眼睛血红,口吐白沫,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爪抓过。

“按住它!”张老汉喊道。

可没人敢上前。那猪的力量大得惊人,最后一声巨响,它撞断了三根木栏,冲了出去,直奔村东头。

张家人提着灯笼追出去,只见那猪一路狂奔,跑过打谷场,穿过干涸的溪床,消失在通往黑龙潭的小路上。他们追到柳林边,不敢再往前,只能眼睁睁听着猪的嚎叫声越来越远,最后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天清晨,有人在离潭百步处发现了母猪的尸体。尸体已经干瘪,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血液和内脏。肚腹处有一个巨大的破洞,边缘光滑,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整齐地切开。洞里空空如也,心肝脾肺肾,所有脏器不翼而飞。更诡异的是,尸体周围没有血迹,一滴都没有,仿佛那些血在流出来之前,就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同一天,李家的看门黄狗也出了事。

这狗养了五年,极其凶猛,曾独自咬退过进村偷鸡的黄鼠狼。但这天夜里,它突然对着黑龙潭方向狂吠不止,叫声凄厉,背毛倒竖,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李家人被吵醒,出来查看,只见那狗一边叫一边后退,最后缩在墙角,浑身发抖,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叫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狗已经死了。嘴角挂着白沫,眼睛瞪得溜圆,瞳孔扩散,显然是吓死的。身体僵硬,爪子上沾满了泥土——它昨夜试图刨地,像是想挖个洞钻进去。

牲畜的异常死亡,比人的死亡更让村民恐惧。因为牲畜不会说谎,它们的反应是最本能的。连动物都能感知到的危险,该是多么可怕?

流言如野火般蔓延。

有人说,这是早年淹死在潭里的冤魂索命——清溪村建村百年来,在潭里淹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现在他们一起回来找替身了。

有人说,是山精修炼成魔。卧牛山形如卧牛,本就是灵气汇聚之地,这些年干旱,地气紊乱,山精趁机吸食人畜精血,要化蛟成龙。

独居村西头的疯婆婆,终日喃喃自语,这天却突然清醒了似的,拄着拐杖走到祠堂前,对着围观的村民一字一句地说:“黑龙醒了……它睡了一百年,现在饿了……要吃饱了,才肯下雨……”

“什么黑龙?”有人问。

疯婆婆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潭底那条啊……我奶奶的奶奶见过……头有牛头大,眼睛像灯笼,一张嘴,能吞下一头牛……”

她说得活灵活现,村民听得毛骨悚然。

赵德贵不能再等了。他召集全村青壮,组织守夜队。在村东头通往潭边的小路口,堆起柴垛,架起篝火,安排八个人分两班,彻夜值守。要求很简单:眼睛不能离开潭的方向,篝火不能熄灭,一旦有异常,立刻敲响铜锣。

第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夜,子时前后,值守的四个汉子突然同时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那困意来得毫无征兆,像一记闷棍敲在头上。他们挣扎着想保持清醒,可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都靠着树干或石头,沉沉睡去。

等他们醒来,天已蒙蒙亮。

篝火还在燃烧,但火焰微弱了许多。而在篝火周围,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道蜿蜒的、湿漉漉的痕迹。

那痕迹从黑龙潭方向延伸过来,在离篝火三丈处止步,又折返回去。痕迹宽约一尺,表面有黏液干涸后的反光,散发出浓烈的腥味。痕迹两侧,草叶倒伏,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碾过。

最骇人的是,在痕迹尽头,篝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留着一个清晰的印迹。

那是一个巨大的、三趾的爪印。

每个趾印都有海碗大小,深深陷入泥土,趾端有尖锐的钩状凹陷。趾印之间的蹼印宽大,纹理清晰。整个爪印比成年男子的胸膛还要大,可以想象,留下这爪印的生物,体型该是何等庞大。

四个汉子连滚爬爬地回村报信。

赵德贵和陈敬之赶到时,天已大亮。他们仔细查看了爪印和痕迹。陈敬之用树枝丈量爪印的尺寸,手指沿着趾印轮廓描摹,脸色越来越白。

“这不是陆上野兽的脚印。”他低声说,“水兽的爪,趾间有蹼,适合划水。但这大小……我从未在书上见过。”

赵德贵蹲在痕迹旁,伸手摸了摸那些干涸的黏液。黏液呈半透明胶状,粘在手指上甩不掉,要用草叶才能刮去。他凑近闻了闻,那股腥味直冲脑门,让他一阵眩晕。

“它来过。”赵德贵缓缓站起,望向黑龙潭的方向,“昨晚,它从潭里出来,走到了这里。离村子,只有不到半里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清晨的阳光下,黑龙潭静卧在那里,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岸边的芦苇在微风中摇曳,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美好。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平静之下,潜伏着什么东西。

一个以人畜为食的、正在步步逼近的、无法理解的东西。

恐慌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当天中午,又有五户人家决定离开。他们收拾了能带走的一切,扶老携幼,顶着烈日走上离乡的路。有人劝他们等一等,也许官府会派人来,也许旱情会缓解。他们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脚步匆忙,像是背后有什么在追赶。

赵德贵没有阻拦。他站在村口,看着那些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他管理这个村子三十年了,经历过饥荒、瘟疫、山匪,每一次都挺过来了。可这一次,对手不是人,不是天灾,而是某种超出他认知的东西。

他转身,看向祠堂方向。祠堂的门开着,能看见里面祖先的牌位,层层叠叠,代表着一代代在此生息繁衍的先人。牌位前香火未断,尽管干旱,村民们还是省出一点点水,保持香炉不干。

“列祖列宗,”赵德贵在心里默念,“清溪村,真的要亡在我手里吗?”

没人回答。只有热风穿过村口老槐树的枯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哭泣,又像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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