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寨的筑路队在北境的荒原上打下第一块路碑时,曹林终于抽出身来。他让人装了满满两车物资:温棚里刚摘的青菜带着晨露,地窖里的土豆滚圆饱满,还有黑石部新送的牛羊肉,用冰块镇着,新鲜得仿佛刚从草原上宰割下来。
“走,去省府看看咱们的‘云寨楼’。”曹林翻身上马,身后跟着十三名断云卫,个个腰佩短刀,背着线膛枪,坐骑都是精挑细选的良马。
从断云寨到省府,走的还是未完工的土路,马车颠簸了三天才到。刚进省府城门,就听见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听说了吗?商业街新开了家‘云寨楼’,招牌菜是北境来的火锅,辣得过瘾!”“想去尝尝,可听说得排队预约,晚了根本排不上!”
曹林勒住马,对身边的断云卫笑道:“看来红月把酒楼经营得不错。”
云寨楼就坐落在商业街最显眼的位置,三层小楼被红灯笼装点得喜气洋洋,门楣上的“云寨楼”三个金字在阳光下闪着光,门口果然排着长队,食客们伸长脖子往里面瞅,还有店小二拿着本子登记预约,忙得满头大汗。
“曹大当家!”红月正站在门口迎客,见曹林来了,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身上的绸缎衣裙沾了些油渍,却难掩兴奋,“你可算来了!这酒楼火得快把屋顶掀了!”
曹林跟着她往里走,刚进门就被一股浓郁的香气裹住。一楼大厅里几十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每张桌上都摆着黄铜炭炉,红汤翻滚,热气腾腾,食客们吃得满脸通红,举杯吆喝的声音震得梁上的灯笼摇晃。二楼的雅间也没闲着,窗纸上映出人影晃动,隐约传来猜拳行令的笑声。
“开业才两天,每天从辰时忙到亥时,光火锅就卖了三百多锅。”红月递给他一本账册,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省府的官员、商人、甚至还有些王公贵族的家眷,都来捧场,说这火锅是‘北境奇味’。”
曹林翻着账册,嘴角忍不住上扬。厨师们果然没给他丢人,账本上不仅有火锅,还有他教的红烧肘子、清炒时蔬,每道菜都标着销量,显然很受欢迎。
正说着,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拱手道:“红月姑娘,这位就是断云寨的曹大当家吧?久仰大名!你这火锅真是绝了,我家夫人吃了一次,今天非拉着我再来不可!”
红月笑着介绍:“这是户部的李大人,也是咱们酒楼的常客。”
李大人连连称赞:“曹大当家真是好本事,北境能种出那么好的粮食,还能做出这么美味的吃食,难怪诸葛巡抚总说您是北境的福星!”
曹林客气地回礼,心里却暗自点头——这酒楼不仅能赚钱,还成了断云寨的一张名片,让省府的人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北境的变化。
中午时分,红月特意在三楼雅间备了一桌菜,都是酒楼的招牌。曹林尝了口火锅,底料的麻、辣、鲜、香恰到好处,比在断云寨试做时更醇厚,显然厨师们在他的基础上又琢磨出了新门道。
“厨师和服务员都练出来了。”红月给曹林倒了杯酒,“服务员记得你教的规矩,客人添汤、换碟都及时得很,有位老夫人说,比家里的丫鬟还贴心。”
曹林放下筷子,正色道:“红月,有件事得跟你商量。我想在酒楼留三名断云卫。”
红月愣了一下:“是担心安全?我已经让侍卫加强巡逻了……”
“不全是。”曹林解释道,“这三名断云卫都是老兵,身手好,能护着酒楼周全;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帮咱们打探些省府的消息——官场动向、商户需求,甚至是一些关于断云寨的议论,这些对咱们都有用。”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他们只在暗处守着,不会打扰酒楼生意,消息也只咱俩知道。”
红月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省府不比断云寨,人心复杂,有自己人盯着确实稳妥。就按你说的办。”
当天下午,曹林从带来的十三名断云卫里挑了三个最沉稳的——一个叫张奎,擅长追踪打探;一个叫刘石,拳脚功夫扎实;一个叫周明,心思缜密,能记善算。
“你们的任务有三:第一,护好酒楼和红月姑娘的安全,遇事先别声张,飞鸽传书回断云寨;第二,留意省府的动静,官场、商场有啥风吹草动,都记下来;第三,别插手酒楼的事,更别暴露身份。”曹林压低声音嘱咐,“每月初一,我让人来取消息。”
三人沉声应下,换上了酒楼杂役的衣裳,很快就融入了忙碌的后厨,没人注意到这三个“杂役”的眼神格外锐利,走路时脚步轻得像猫。
接下来的几天,曹林留在省府,帮着红月处理酒楼的杂事。他让人在一楼加了十张桌子,又在二楼隔出两个小雅间,缓解排队压力;还教账房先生用断云寨的记账法,收入、支出、库存列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有食客抱怨等座太久,曹林就让人在门口搭了个凉棚,摆上茶水和瓜子,让排队的客人能歇脚;还有人说火锅太辣,他就让厨师推出了清汤锅底,用骨头和菌菇熬制,适合不能吃辣的妇孺。
这些细微的调整,让云寨楼的口碑更好了。有个江南来的商人吃了清汤火锅,赞不绝口:“没想到北境的厨子也能做出这么鲜的汤,比江南的炖盅还够味!”
红月看着曹林忙碌的身影,心里越发佩服。他不仅懂大的规划,连这些琐碎的细节都考虑得周到,难怪断云寨能在短短几年里变得兴旺。
临走前,曹林和红月核了账。开业五天,云寨楼净赚纹银八百两,按四六分,断云寨能分四百八十两。
“这才只是开始。”红月把银子递给曹林,眼里闪着光,“等天冷了,吃火锅的人更多,咱们再推出冬季套餐,肯定能赚得更多。”
曹林接过银子,却没带走,而是递给张奎:“这笔钱留着当你们的活动经费,打探消息需要打点,别省着。”
张奎郑重地接过来,藏进怀里。
离开省府那天,曹林特意绕到云寨楼门口看了一眼。排队的客人比前几天更多了,凉棚下坐满了人,小二的吆喝声、客人的谈笑声混着火锅的香气,在街面上弥漫开来,活像一幅热闹的市井画。
红月站在门口送他,轻声道:“路上小心,我让人把酒楼的账目按月送到断云寨。”
“好。”曹林勒转马头,“修路的事劳你多盯着,有困难就飞鸽传书。”
十三名断云卫跟上,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渐渐远去。曹林回头望了一眼,云寨楼的红灯笼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连接着北境的断云寨和南境的省府。
他知道,留下的三名断云卫会像三颗钉子,牢牢扎在省府的土壤里,将那里的风雨动静及时传回断云寨;而这热闹的云寨楼,不仅是赚钱的营生,更是一座桥梁,让北境的土豆、青菜、牛羊肉,顺着即将修通的水泥路,源源不断地走进省府的餐桌,也让断云寨的名字,在更多人的心里扎下根来。
马车里,曹林翻开红月送的账册,上面的数字还带着油墨香。他忽然觉得,这账本上的每一个字,都比线膛枪的子弹更有力量——子弹能守住疆土,而这烟火气里的商机与信任,能让疆土上的日子,过得更热乎,更长久。
路在修,楼在火,人在忙。断云寨的故事,正顺着这红汤翻滚的火锅香气,往更远的地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