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寨的水泥路还没来得及画下第一笔标线,诸葛红月的车队就踏着晨露进了寨门。二十名侍卫骑着高头大马,护着五辆马车,车辙在青石板路上压出清晰的痕迹——车上装的是省府拨付的第一批修路材料费,白花花的银子用木箱锁着,还有几车从江南运来的优质石料,据说能让水泥路面更耐磨。
“曹大当家,省府的效率还不错吧?”红月跳下车,身上的月白长裙沾了些尘土,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父亲说,修路是大事,银子不能拖,特意让我亲自押送过来。”
曹林让人清点银子和石料,账房先生算盘打得噼啪响,最后报数:“大当家,银子三千两,石料五十车,分文不少!”
“有劳红月姑娘了。”曹林让人把侍卫领到客房歇息,转头对筑路队的头领说,“按之前的计划,分三段施工,北段从断云寨到云州府,中段到临江府,南段直抵省府,每段派五百人,务必按工期推进。”
筑路队的头领是个跟着曹林修了三年路的老兵,拍着胸脯保证:“大当家放心,水泥坊已经备足了料,工人也都到位,今天就能开工!”
送走筑路队,曹林转头看向红月:“一路辛苦,中午我请你尝尝断云寨的新吃食。”
红月好奇地挑眉:“哦?比聚宝市的酱肘子还新奇?”
“保证让你没吃过。”曹林卖了个关子,转身往伙房走去。
其实这“新吃食”是曹林琢磨了好几天的火锅。北境天寒,适合吃热乎的,只是火锅底料的材料不好找——八角、桂皮得托临江府的商人从南方运,辣椒、花椒是托黑石部从西边换的,牛油更是让牧民特意炼制的,光凑齐这些料就花了半个月。
中午时分,聚义楼的小厅里摆上了一口黄铜炭炉,炉膛里烧着银丝炭,火舌舔着锅底,很快就把里面的红汤烧得咕嘟作响。汤里浮着辣椒、花椒、姜片,香气混着热气蒸腾起来,呛得人鼻尖发痒。
“这叫火锅。”曹林往锅里下了几片切得薄薄的羊肉,“烫一烫就能吃,配着麻酱更够味。”
红月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烫得卷曲的羊肉,沾了点麻酱送进嘴里——先是麻,再是辣,最后是羊肉的鲜嫩,一股热流从喉咙暖到胃里,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好吃!”她眼睛一亮,又夹了一筷子,辣得鼻尖冒汗,却停不下来,“这汤太绝了,比省府酒楼的浓汤还够劲!”
曹林笑着给她倒了杯酸梅汤:“慢点吃,锅里还有丸子、豆腐、青菜,都是温棚里刚摘的,烫着吃更鲜。”
一整顿饭,红月吃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沁出细汗,原本端庄的姿态也顾不上了,筷子在锅里翻找的样子像个寻糖吃的孩子。最后她放下筷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曹大当家,这火锅要是拿到省府去卖,肯定火!”
曹林正有此意,顺着她的话头说:“我也觉得是个商机。省府的达官贵人多,冬天就爱吃热乎的,这火锅又新奇又够味,绝对能成招牌。”
红月眼睛转了转,忽然拍了下手:“不如我们合伙在省府开家大酒楼?招牌菜就推这火锅,名字我都想好了,叫‘云寨楼’,既带了断云寨的名,又有‘云蒸霞蔚’的意头。”
“这主意不错。”曹林点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出技术,你出本钱。选址、装修、雇人这些杂事你管,费用你出;我负责培训厨师、服务员,装修图纸我来画,保证按断云寨的样式,又洋气又实用。”
他顿了顿,说出分配方案:“赚了钱,咱们五五开。”
“那可不行。”红月立刻摇头,“你出的是秘方和手艺,这才是酒楼的根,我怎么能占你便宜?就按四六分,我四你六,不然这生意我不做了。”
曹林知道她性子执拗,再争下去反倒生分,便笑着应了:“行,听你的。但有一条,厨师和核心服务员必须由我来培训,得按断云寨的规矩来——干净、麻利、懂礼貌。”
“没问题!”红月爽快地答应,“下午我就让人去省府找铺面,最好在最热闹的商业街,越大越好!”
当天下午,两人就拟好了合伙文书,依旧是红笔写就,一式两份,签字画押时,红月的指尖还带着火锅的烟火气。
接下来的日子,曹林一边盯着筑路队施工,一边抽时间培训人手。他从伙房里挑了五个手脚麻利的伙计,有擅长调味的,有刀工好的,还有个擅长琢磨新菜式的,让他们跟着自己学做火锅。
“火锅的关键在底料。”曹林在伙房里支起三口大锅,亲自掌勺,“牛油要炼到没有腥味,辣椒、花椒的比例得精确,八角、桂皮不能多放,不然抢了肉的鲜味……”
伙计们围在旁边,手里拿着小本子记着,连火候大小、熬制时间都不敢漏。曹林手把手教他们炒料,牛油溅到手上烫出红痕也顾不上擦,直到伙计们炒出的底料香气和他做的分毫不差,才点头放行。
除了火锅,他还教他们做炒菜、炖肉。“省府的人嘴刁,不能光靠火锅撑场面。”曹林炒了盘“红烧肘子”,色泽红亮,肥而不腻,“这道菜用冰糖炒色,加老汤慢炖,得炖到筷子能轻松戳透才行。”
另一边,服务员的培训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曹林挑了十个年轻姑娘,都是聚宝市商户家的女儿,聪明伶俐,让她们学端菜、摆桌、迎客,甚至教了些简单的算术——“客人结账时,不能算错账;客人要添汤,得及时应声,不能让人家等着。”
“记住,来的都是客,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得笑脸相迎。”曹林站在她们面前,语气严肃,“酒楼的招牌,一半靠菜,一半靠人。”
姑娘们学得认真,端着装满水的托盘练习走路,练得胳膊发酸也不吭声;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直到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红月来看过一次,见她们穿着统一的青布围裙,动作麻利,说话轻声细语,忍不住赞道:“曹大当家这培训法子真新鲜,比省府酒楼的店小二强多了!”
与此同时,红月在省府的铺面也定了下来——在商业街的黄金地段,一栋三层的小楼,以前是家绸缎庄,地段好,面积大,足够装下几十张桌子。她让人把曹林画的装修图纸送过去,图纸上标着“大厅”“雅间”“厨房”“储物间”,甚至连每张桌子的位置、窗户的朝向都标得清清楚楚,还特意画了“收银台”,说要让账房先生在那里算账,一目了然。
“这图纸比省府最好的木匠画的还细致。”红月的父亲诸葛云天看过图纸后,对女儿说,“看来这曹林不仅会打仗、会种地,连做生意都有一套。你跟他合伙,爹放心。”
半个月后,第一批厨师和服务员培训合格,曹林让人给他们置办了新衣裳,厨师穿白色褂子,服务员穿青布衣裙,派了十个断云卫护送,跟着红月的车队往省府去。临行前,曹林特意叮嘱厨师头:“底料的配方不能外传,每次炒料都得你们几个亲自来,省府那边要是需要材料,让人回断云寨取。”
厨师头连连点头:“大当家放心,我们嘴严得很!”
送走车队,曹林站在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筑路队已经在断云寨到云州府的路段打下了第一根桩,水泥坊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聚宝市的火锅摊悄悄摆了出来,用的是简化版的底料,也引得食客排起长队。
他忽然觉得,这火锅里煮的不只是肉和菜,还有断云寨与省府的往来,有他和红月的信任,有北境与江南的交融。红汤翻滚间,煮的是日子,熬的是商机,而那签在纸上的盟约,就像锅底的老汤,越熬越浓,越熬越香。
秋风掠过聚宝市的幌子,带着火锅的香气飘向远方。曹林知道,用不了多久,省府的“云寨楼”就会飘起同样的香味,而那栋三层小楼里的烟火气,终将和断云寨的炊烟连在一起,在北境与江南之间,煮出一锅热腾腾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