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裹着碎雪,给断云寨的屋檐挂上了冰棱,聚宝市却比往常更热闹。商户们忙着囤年货,孩子们举着糖人穿梭在人群里,连巡逻的士兵都换上了浆洗过的新军装,透着一股年节的喜气。曹林站在聚义楼的窗前,看着寨门外来来往往的马车,对陈七说:“该送请柬了。”
请柬是曹林让人用厚宣纸做的,红底金字,上面写着“谨备薄宴,恭迎莅临”,落款是“断云寨曹林”。要送的地方不少:清溪县衙、云州府衙、临江府码头商会,还有草原上的黑石部。
“大当家,这请柬送过去,他们敢来吗?”陈七摩挲着请柬边缘,有些担心。尤其是黑石部,虽然去年进贡了牛羊,心里未必服帖;云州府的王知府更是揣着小心思,怕是会猜忌断云寨的用意。
曹林笑着把一叠请柬推给他:“他们会来的。清溪县太爷想攀附咱们,云州府需要咱们护着铁矿,临江府的商人离不开咱们的水泥路,黑石部……他们不敢不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让送信的人说清楚,来了有好酒好肉,还有‘新鲜玩意儿’给他们看。”
送信的人是断云寨的老兵,骑着快马,裹着厚棉袄,顶着风雪出发了。去黑石部的路最远,老兵们特意带上了两坛新酿的米酒,说是“曹大当家的心意”;去临江府的则捎了些温棚里种的青菜,让商人们尝尝鲜。
果然,没过三天,回信就陆续来了。清溪县太爷说“定当准时赴约”,还问要不要带戏班来助兴;云州府王知府的信写得客气,说“备了薄礼,盼与大当家共话桑麻”;临江府商会会长直接让人回话,说“带了南方的茶叶和丝绸,给大当家添年味儿”;黑石部的首领巴图,派了使者送来一匹雪白的骏马,说“首领随后就到,愿与断云寨共守边境”。
除夕前三天,客人陆续到了。清溪县太爷带着两个幕僚,坐着马车,进寨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泥路和青砖房,嘴里不停念叨“断云寨真是日新月异”;王知府穿得比平时体面,带来的礼物是两箱云州府特产的铁矿砂,说是“给铁匠坊添点料”;临江府的商人们最热闹,带着七八车货物,有绸缎、茶叶,还有一箱热带水果,说是“让大当家尝尝南方的年味儿”。
最后到的是黑石部的巴图。他骑着那匹白骏马,身后跟着十个护卫,个个挎着弯刀,脸色在风雪里冻得通红。进寨时,他勒住马,看着断云寨的高墙和巡逻的士兵,眼里闪过一丝忌惮——这半年,断云寨的变化太大了,水泥路通到了边境,士兵的装备也换了新的,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强劲的气息。
“巴图首领远道而来,辛苦了。”曹林在寨门迎接,笑着递给他一杯热米酒,“外面冷,先进屋暖和暖和。”
巴图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米酒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他粗声说:“曹大当家的请柬,我不敢不来。只是不知……除了喝酒,还有啥‘新鲜玩意儿’?”
“别急,”曹林拍了拍他的胳膊,“好酒好肉管够,‘玩意儿’明天再看。”
除夕的宴席设在聚义楼,整整摆了十桌。桌上的菜比去年更丰盛:温棚里的青菜脆嫩,自家养的猪肉油香,临江府的海鲜鲜美,黑石部的手抓羊肉豪放,还有南方来的荔枝、橘子,五颜六色摆了一桌子。
酒过三巡,清溪县太爷端着酒杯站起来,对着曹林拱手:“大当家,您这断云寨真是越来越兴旺了!别的不说,就这冬天能吃上新鲜青菜,全州府都找不出第二家!”
临江府的商会会长跟着附和:“可不是嘛!自从水泥路通了,咱们的货从码头到断云寨,三天就能到,比以前快了一倍,这都是大当家的功劳!”
王知府没多说话,只是频频给曹林倒酒,眼神却在观察席间的士兵——他们站在门口,腰杆笔直,腰间的短刀闪着寒光,比州府的衙役精神多了。
巴图喝得兴起,用小刀割着羊肉,含糊地说:“曹大当家,你们汉人的酒好喝,菜也好吃,就是……太斯文了。我们草原人过年,得摔跤、赛马,才叫热闹。”
“那好办,”曹林笑着说,“明天让你看看断云寨的‘热闹’,保证比摔跤赛马带劲。”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雪停了,太阳出来了,把校场照得亮堂堂的。曹林让人把客人请到校场的观礼台,自己则站在点将台上,对着下面的士兵们高声下令:“阅——兵——!”
随着一声令下,步兵旅的士兵们列着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观礼台前走过。他们穿着统一的灰布军装,背着新线膛枪,枪托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口号声震得观礼台都在颤。走到台前时,两千人同时举枪致敬,枪尖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这是多少人?”清溪县太爷看得直咋舌,他县里的衙役加起来也才两百人。
王知府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算过断云寨的兵力,没想到短短半年就扩到了两千,而且个个精神抖擞,比朝廷的正规军还像样。
接着是骑兵旅。一千名骑兵骑着骏马,排成整齐的队列,马蹄踏在冻硬的地上,扬起一阵烟尘。他们穿着黑色的骑兵服,腰间挎着弯刀,手里还提着线膛枪,走到台前时,突然同时勒马转身,举起枪对准远处的靶子——“砰砰砰”一阵枪响,远处的报靶兵举旗高喊:“全中!”
巴图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酒碗差点摔了。他认识这种枪,上次小部落抢互市,就是被这枪打退的,却没想到断云寨有这么多骑兵,枪法还这么准。草原上的骑兵虽然勇猛,可在三百步外,根本挡不住这种枪。
最后出场的是炮兵营——这是曹林特意留的“新鲜玩意儿”。五门新造的线膛炮被推了出来,炮管闪着黑黝黝的光。随着一声令下,炮弹呼啸着飞向远处的山坡,“轰隆”一声炸起漫天雪雾,震得观礼台的木柱都在响。
观礼台上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得见。过了好一会儿,临江府的商会会长才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大当家……这炮的威力,怕是能轰开州府的城墙吧?”
曹林没回答,只是笑着请大家回聚义楼。路上,王知府主动凑过来说:“大当家,云州府的铁矿,以后就全靠断云寨护着了,税银我愿意再多交一成。”
巴图也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明年的战马,我再多送两百匹,只求断云寨别往草原深处修路。”
临江府的商人们更直接,说愿意出钱,让断云寨把水泥路再往南修修,通到江南省。
曹林把他们请到议事厅,泡上热茶,才慢悠悠地说:“各位的心意我领了。铁矿的税银不用多交,但云州府得配合我们开采;黑石部的战马,我按市价收,草原的互市可以再开两个;临江府的路,可以修,但商队得按规矩交过路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请各位来,不光是喝酒看戏,是想告诉大家,断云寨强了,对你们都有好处。铁矿能安稳采,商路能畅通走,草原能太平,这才是正经事。”
众人连连点头,心里的那点猜忌和不服,早被刚才的阅兵震没了。他们终于明白,断云寨的请柬不是鸿门宴,是带着锋芒的诚意——你跟我合作,有酒有肉;你敢捣乱,这两千步兵、一千骑兵和五门大炮,就是答案。
宴席散时,客人们带着新的约定离开,马车里装满了断云寨回赠的礼物:给县太爷的是两匹新布,给王知府的是十支老式线膛枪,给商人们的是温棚蔬菜的种子,给巴图的是两坛最好的米酒。
曹林站在寨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雪地里,对陈七说:“这下,他们该睡踏实了,咱们也能踏实过年了。”
阳光洒在断云寨的高墙上,积雪反射着金光,远处的校场空荡荡的,却仿佛还回荡着士兵们的呐喊。这个年,断云寨不仅请来了客人,更亮出了底气,而那些藏在酒肉里的锋芒,终将在新的一年里,护着这片土地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