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的钢铁厂烟囱林立,黑黢黢的烟柱裹着水汽冲向天空,与晨雾搅成一片朦胧。天刚蒙蒙亮,高炉就已“呜呜”地嘶吼起来,像头醒狮在胸腔里积蓄力量——这是蒸汽机带动的鼓风设备在工作,风箱不再靠人力拉动,而是由钢铁活塞规律地伸缩,将足量的空气压进炉膛,让煤层烧得通红,映得炉前工人们的脸庞像镀了层金。
“开炉!”工头老张一声喊,满身油污的学徒们立刻扳动控制阀。通红的钢水顺着耐火砖浇筑的槽道流淌,像一条挣脱牢笼的火龙,在模具里蜿蜒舒展,最终冷却成锃亮的铁轨。老张用铁钩敲了敲刚成型的铁轨,“当”的一声脆响穿透车间的轰鸣:“看看这纹路!比手工锻打的匀实十倍!”
旁边的记账先生正用新式算盘核账,笔尖在账本上飞快滑动:“这批铁轨要发往漠河,三十节车厢,每节装二十根,蒸汽机火车三天就能运到——换在以前,靠马车拉,得走仨月,还得担心路上冻裂。”他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货运单,上面盖着“铁路总局”的红章,墨迹还带着新鲜的油光。
车间另一头,几个年轻工匠围着新到的“轧钢机”琢磨。这机器是从江南运来的,齿轮咬合处泛着精密的寒光,把烧红的钢坯塞进去,轧出来就是平整的钢板。“以前咱打块铁板,得师徒四人抡大锤砸半天,现在机器一转,半柱香的功夫出十块,”老工匠李师傅摸着钢板上光滑的纹路,眼里的惊叹藏不住,“这才叫‘省力’!”
而千里之外的苏州纺织厂,此刻正飘着棉絮般的白雾——那是水汽混着棉纱的飞絮。织布车间里,二十台蒸汽织布机整齐排列,机杼随着蒸汽机的节奏“咔嗒咔嗒”作响,比传统织机快了三倍不止。女工们坐在机器旁,手里拿着细签,偶尔挑出棉纱里的杂质,其余时间竟能凑在一起说几句家常。
“张姐,你看我这匹布,”年轻女工小翠扯过刚织好的素绸,布面平整得像镜面,“以前用脚踏织机,织这么一匹得熬两个通宵,现在呢?早饭前开机,晌午就能收卷,还不用脚蹬得腿肚子转筋。”她笑着踢了踢脚下的踏板——现在这踏板只是紧急制动时才用,平时全靠机器自动运转。
隔壁的纺纱车间更热闹。蒸汽纺纱机“呼呼”地转着,棉线从锭子上抽出,像无数条银丝缠绕,速度快得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晕。“以前纺车摇得胳膊酸,一天纺四两线就不错了,”负责看机器的王大娘往锭子里续着棉花,“现在这机器,一个人能看三台,一天出十斤线,够织布机织三天的。”她指着墙上的产量表,上面用红笔写着“本月超产三成”,旁边画着朵大红花。
工厂后院的货场里,搬运工们正把打包好的棉布、钢板装上火车。蒸汽火车头喷着白雾,司机探出身子喊:“苏州的布发往洛阳,洛阳的钢板发往漠河,都赶得上月底交货!”货场管事拿着账本核对:“这批布要做漠河铁路工人的冬衣,那批钢板是给岭南修铁桥的——你看这工坊一兴,南北的货就活了,咱工人的工钱也跟着涨,上个月我家小子还说要去读机器学堂呢!”
纺织厂的食堂里,女工们正捧着粗瓷碗吃饭,话题离不开新机器:“听说上海那边又出了‘自动络筒机’,缠线都不用人管”“我男人在钢铁厂,说他们要换‘水力轧钢机’,比蒸汽的还省煤”……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们脸上,混着饭菜的香气,每个人的眼里都亮闪闪的——那是对日子越过越旺的盼头。
傍晚时分,洛阳钢铁厂的高炉渐渐降温,苏州纺织厂的机器也停了轰鸣。火车鸣着汽笛驶出车站,车厢里满载的钢板和棉布,正沿着铁轨去往四面八方。铁轨下的枕木,是江南的硬木;织布机上的钢梭,是洛阳的精钢——这跨越千里的“协作”,全因工坊里的蒸汽机转得欢,机器的齿轮咬得紧。
老工匠李师傅站在钢铁厂门口,看着铁轨延伸向远方,突然想起年轻时师傅说的“百业兴,天下安”。他摸了摸刚轧好的钢板,冰凉的金属上还带着机器的温度,心里琢磨着:“这机器啊,不光是省力气,是真能让日子滚着往前跑呢。”
远处,机器学堂的灯亮了,年轻人们正围着图纸讨论,笔尖在纸上画着更复杂的齿轮——明天,又会有新的机器在工坊里转起来,带着百业往更旺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