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雪下了三天三夜,野狼谷的入口被积雪堵得只剩条窄缝,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呜呜地像鬼哭。谷内的空地上,三千骑兵的帐篷扎得密密麻麻,篝火却只点了零星几堆——巴特怕火光引来巡逻队,特意下令“夜间禁火”,连马料都是摸黑分发的。
最中间的大帐里,巴特正用漠北语对狼旗部的使者拍胸脯:“等巴图的祭典结束,他肯定喝得酩酊大醉。咱们三更出发,寅时就能摸到主营,到时候我砍了他的头,你带狼旗部的人抢战马,咱们二一添作五!”
使者是个独眼的汉子,摸着腰间的弯刀冷笑:“只要巴特首领守信,狼旗部的铁骑就是你的刀。不过……那断云寨的人,真不管黑石部的闲事?”
“管个屁!”巴特往地上啐了口,“曹林不过是个汉人,隔着几百里雪山,就算知道了,等他派兵来,我早成了黑石部的首领!”
他不知道,谷外三里的雪窝里,听风司的探子正缩成一团,用炭笔在羊皮纸上飞快地画着。帐篷的位置、哨兵的换岗时间、马厩的方位,都被标得清清楚楚——这已经是他潜伏的第五天,每天只靠一块冻硬的肉干充饥,睫毛上的冰碴结了又化,化了又结。
深夜三更,雪势渐小。赵虎带着两百铁骑,正踩着探子留下的雪印往谷里摸。马蹄裹着厚棉布,踩在积雪上只发出“簌簌”的轻响,士兵们披着白麻布斗篷,远远看去像一串移动的雪堆。每个人怀里都揣着两颗手雷,背上的五连发枪被体温焐着,防止冻住机匣。
“按计划行事。”赵虎勒住马,低声下令,“第一队占西侧坡,第二队堵谷口,第三队随我冲马厩。记住,先打哨兵,再炸马厩,最后清帐篷——尽量别用手雷,除非万不得已。”
西侧的山坡上,十个断云卫正用铁镐刨雪,很快挖出十个掩体。他们架起枪,瞄准谷内的哨兵——那两个哨兵正缩在避风的岩石后,抱着枪打盹,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了霜。
“打!”
随着赵虎的手势,十声枪响几乎连成一串“啾啾啾”,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雪地里。枪声在谷里回荡,像滚过一阵闷雷。
“敌袭!”帐篷里的骑兵终于惊醒,光着膀子往外冲,有的还在摸弯刀,有的直奔马厩——草原骑兵没了马,就像没了腿。
可他们刚跑出帐篷,西侧坡上的枪声又响了。这次是密集的连射,五连发枪的“啾啾”声此起彼伏,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像被割的麦子一样倒下,鲜血在雪地上洇开,红得刺眼。
“是断云寨的枪!”有人认出了那独特的枪声,吓得魂飞魄散。巴特提着弯刀冲出大帐,正好看见一个亲兵被子弹穿透胸膛,他眼都红了,吼道:“别怕!他们人少,跟我冲!”
话音未落,马厩方向忽然传来“轰隆”两声巨响——赵虎带着第三队摸进了马厩,顺手扔了两颗手雷。受惊的战马疯狂嘶鸣,挣断缰绳往外冲,把试图牵马的骑兵撞得人仰马翻。
“放火烧帐篷!”赵虎见乱了阵脚,立刻下令。士兵们掏出火把,往帐篷上一扔,干燥的毛毡瞬间燃起大火,火借风势,很快连成一片火海,映得雪地亮如白昼。
巴特被浓烟呛得直咳嗽,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才终于明白——这不是小股偷袭,是冲着他来的绝杀。“撤!往谷外撤!”他挥刀砍倒两个挡路的溃兵,带着亲兵往谷口冲。
可谷口早已被第二队断云卫堵住。他们架着枪,形成交叉火力,冲过来的骑兵刚露头就被打翻。巴特眼疾手快,拽过一匹受惊的战马,翻身而上,挥刀劈开一条血路,身后只有十个亲兵跟上。
“赵将军,追不追?”一个断云卫问。
赵虎望着巴特逃走的方向,又看了看谷内的火海,摇摇头:“不用。留着他给巴图报信,让黑石部的人看看,跟狼旗部勾结的下场。”
他让人清点战果:狼旗部的骑兵死了两百多,伤了三百,马厩被烧毁大半,帐篷烧了四十多顶,最重要的是——巴特带来的粮草被付之一炬。而断云卫这边,只伤了三个,全是被流弹擦破的皮。
“把伤员抬上雪橇,咱们撤。”赵虎看了眼天色,东方已泛白,“等雪再下起来,就没人知道咱们来过。”
铁骑营消失在茫茫雪原时,谷里的火还在烧。巴特带着十个残兵在雪地里狂奔,回头望去,野狼谷像个烧红的铁盆,映得半边天都是红的。他忽然想起使者的话,心里第一次生出寒意——曹林的人,原来早就盯上了他。
与此同时,黑石部的主营里,巴图刚从祭典的醉意中醒来。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兵捧着一块染血的狼皮闯进来:“首领!巴特勾结狼旗部反了,被断云寨的人在野狼谷打散了!”
巴图捏着狼皮,指节泛白。他不是不知道弟弟的野心,只是没想到巴特敢引外兵入境。帐外的风雪里,似乎还能听到远方的枪声,他忽然明白,曹林这是在帮他——用一场干净利落的奇袭,替他扫清了草原上最大的隐患。
“备马。”巴图站起身,声音沉得像冰,“去断云寨,我要亲自谢曹当家的。”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黑石部的穹顶帐篷上,也落在野狼谷的灰烬里。一场雪夜奇袭,不仅打散了一场叛乱,更让草原上的势力悄然洗牌——从今天起,谁都知道,断云寨的枪,能打到漠北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