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寨的寨门刚推开一道缝,就见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骏马如疾风般冲来,马背上的汉子披着狐裘,腰间弯刀的银鞘在雪光中闪得人睁不开眼——正是黑石部首领巴图。
“吁——”马到聚义楼前,巴图猛地勒住缰绳,“踏雪”马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前蹄在青石板上踏出火星。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地像头蓄势的豹子,对着楼门口迎接的曹林拱手,声音带着草原人特有的厚重:“曹当家的,草原那点家丑,让你见笑了。”
曹林笑着回礼:“巴图首领客气了,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他目光落在“踏雪”马身上,这匹马肩高近六尺,鬃毛如墨,正是黑石部最烈的千里驹,寻常人根本近不了身,巴图肯骑它来,足见诚意。
两人并肩走进聚义楼,会客厅里早已备下炭火,铜炉上的奶茶咕嘟冒泡,香气混着炭火的暖意,驱散了门外的寒气。诸葛红月端来两盏热茶,笑着说:“首领一路辛苦,先暖暖身子。”
巴图接过茶盏,却没喝,直接放在桌上,开门见山:“曹当家的,巴特那逆子勾结狼旗部,是我管教不严。野狼谷的事,多谢你出手,不然黑石部现在怕是已经成了别人的草场。”他说着就要起身行礼,被曹林一把按住。
“首领这话就错了。”曹林给巴图倒了杯断云烧,酒液在杯中晃出琥珀色的光,“我帮你,也是帮断云寨。黑石部乱了,狼旗部南下,我们北境的商路、马场,哪一样能安稳?”
巴图看着杯中酒,忽然笑了:“曹当家的是个实在人。草原上的规矩,欠了人情就得还。你说吧,要多少战马,黑石部就算勒紧裤腰带,也给你凑齐。”
“我不要你勒紧裤腰带。”曹林放下酒杯,语气郑重起来,“我要的是长久的规矩。”他让人取来纸笔,在桌上画了个简单的地图,一边是草原,一边是断云寨,中间用商路连接,“草原的土地、牧民、牛羊,全归你管,赋税怎么收,律法怎么定,黑石部自己说了算,断云寨绝不插手。”
巴图的眼睛亮了几分,却没接话,等着下文。
“但我有两个条件。”曹林的指尖点在商路和马场的位置,“第一,战马优先供给断云寨,每年三千匹,我用五千斤茶叶、两千口铁锅换,价格比中原商人高两成;第二,黑石部帮我守好北境的草场,狼旗部要是再敢越界,咱们联手打回去。”
他看着巴图,一字一句道:“简单说,就是你守着草原安稳,我给你实惠;你帮我挡住北边的狼,我给你撑腰。”
巴图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他当了这几年首领,见过太多中原人的算计,要么想吞并草原,要么想压榨战马,像曹林这样明说“互不干涉内部事,只谈合作”的,还是头一个。五千斤茶叶,够部落喝上一年;两千口铁锅,能让牧民们冬天不再用陶釜煮肉——这哪里是交易,分明是送实惠。
“曹当家的就不怕我反悔?”巴图挑眉,语气里带着试探。
“你不会。”曹林笑了,“草原需要茶叶、铁锅、盐巴,这些断云寨能给;断云寨需要战马,黑石部能给。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巴图仰头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进络腮胡里:“好!曹当家的痛快!我巴图敬你是条汉子!”他忽然起身,拔出腰间的弯刀,在掌心划了道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草原的规矩,歃血为盟,永不背叛!”
曹林没犹豫,拿起桌上的裁纸刀,也在掌心划了一刀。鲜血滴进同一个酒碗里,红得像燃烧的火。巴图提起酒壶,往碗里倒满断云烧,酒液混着血,泛着诡异的光泽。
“我巴图在此立誓,黑石部与断云寨永世结盟,战马如约供应,北境若有难,黑石部铁骑必至!”巴图举起酒碗,声音响彻会客厅。
“我曹林在此立誓,断云寨与黑石部守望相助,茶叶铁锅按时送到,草原若有敌,断云卫枪炮必援!”曹林同样举碗,目光如炬。
两碗酒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同时仰头,将混着鲜血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暖得心底发烫。
“砰!”巴图将空碗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四溅,“从今天起,谁要是敢对断云寨动歪心思,先问问我巴图的弯刀答应不答应!”
曹林也摔了酒碗,朗声道:“谁要是敢欺辱黑石部,断云寨的枪子儿绝不答应!”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带血的手掌上,红得耀眼。诸葛红月让人取来金疮药,笑着说:“这下好了,北境和草原,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巴图看着掌心的伤口,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给他讲的“狼与鹰”的故事——狼擅奔袭,鹰擅远瞩,联手就能统治草原。他觉得,自己和曹林,就像狼与鹰,看似不同,却能靠着彼此的长处,守住这片土地。
“曹当家的,”巴图忽然道,“我带来了五十匹‘踏雪’这样的好马,算是结盟的见面礼。往后每月,我让人送两百五十匹过来,绝不耽误你的用度。”
“那我也回份礼。”曹林让人取来五十支线膛枪,“这玩意儿,三百步外能打穿狼皮,你带回去给护卫用,试试断云寨的诚意。”
巴图摸着冰凉的枪管,感受着枪身的顺滑,眼里的光更亮了。他知道,这枪在中原能卖出天价,曹林却随手送了五十支,这份信任,比黄金还重。
当天下午,巴图带着枪和盟约离开断云寨时,“踏雪”马的步伐格外轻快。他回头望了眼聚义楼的飞檐,在心里默念:从今往后,黑石部不再是孤军奋战。
曹林站在寨门相送,看着巴图的队伍消失在雪原尽头,忽然对诸葛红月说:“你看,草原的风,往后该往咱们这边吹了。”
风掠过聚宝市的屋顶,带着远处铁矿的烟火气,也带着草原的青草香。一碗混着鲜血的酒,摔碎的两只碗,不仅定下了战马与茶叶的交易,更在北境与草原之间,架起了一道看不见的桥——从今天起,他们将共享风雪,共守安宁,为往后的南下之路,铺就了最稳固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