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寨的春日总是裹着山雾,曹林站在寨中心的空地上,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这是他亲手绘制的山寨新规划图。图纸上,西面的陡峭高山被圈成“禁区”,标注着“采石场与防御哨”;北面新修的三米宽河道旁,密密麻麻画着小方块,写着“铁匠坊”“玻璃坊”“纺织坊”;东面的硬化道路旁,标着“粮仓与军械库”;南面的住宅区则被红笔圈出一大片,旁边批着四个大字:“拆旧建新”。
“以前的房子太糟了。”曹林指着不远处的几间土坯房,墙皮剥落,屋顶的茅草透着天光,“去年冬天漏雪,今年梅雨季准得漏雨。住着不踏实,还碍着寨里的规矩——咱们现在有砖有水泥,有工匠有规划,该让弟兄们住得像样点。”
站在一旁的老王头凑过来看图纸,指着中心位置那个五层楼高的梯形图案,眯着老花眼问:“大当家,这是啥?比寨墙还高,看着像座塔。”
“这是办公楼。”曹林用炭笔在图案旁画了个箭头,“五层楼,底下两层办公开会,三层接待访客,四层五层是了望哨和档案室。要盖得威武大气,让全寨人一看就觉得踏实,让外面来的人一看就不敢小瞧。”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发颤。活了大半辈子,谁见过五层楼?别说住,连想都没想过。柱子挠着后脑勺笑:“五层楼!那得用多少砖?多少水泥?怕是把砖窑烧塌了都供不上吧?”
“供得上。”曹林早有打算,“让建筑队停下其他活,专干这事。砖窑加开两座,水泥作坊两班倒,石料从西面高山采,就近用。先把排水管道埋好,用钢筋混凝土浇筑,不然楼盖起来,下雨天积水淹了地基,白费劲。”
说干就干。建筑队的工头是老王头的儿子,叫王铁柱,跟着父亲学了一手好木工,又跟着曹林学了水泥砌筑的法子,此刻正拿着图纸,指挥着工匠们丈量土地。
“先挖排水沟!”王铁柱扯着嗓子喊,“宽三尺,深两尺,从楼基往北面河道引,坡度不能小于一分!”
几十个壮劳力抡着锄头开挖,泥土翻飞间,一条深沟很快成型。曹林让人运来钢筋和水泥,亲自指导他们浇筑:“钢筋要扎成网格,水泥里掺沙子和碎石,捣结实了,能抵挡住百年不遇的洪水。”
排水沟刚砌好,拆旧房子的队伍就动了。南面住宅区的老土坯房被一间间推倒,拆下还能用的木料、茅草,都堆在一旁,准备给新盖的工人宿舍用。住在这里的流民们暂时搬到临时搭建的草棚,虽然挤了点,却个个喜气洋洋——他们听说,新房子是砖瓦房,有窗户有门,再也不用怕漏雨了。
最让人瞩目的还是那座五层楼。地基就挖了丈余深,用巨石和水泥填满,光打地基就用了半个月。起墙时,王铁柱带着工匠们用线坠吊垂直度,用水平尺量平整度,每砌三层就停下来检查,生怕出一点差错。
“大当家说了,这楼要站一百年。”王铁柱对着工匠们念叨,“谁要是偷工减料,砸了断云寨的脸面,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楼越盖越高,很快超过了周边的房屋,成了断云寨的制高点。寨里的人不管干活多忙,都要抽空抬头看看,连私塾的孩子们都扒着窗户,数着“一层、两层、三层……”
到了盖第四层时,曹林让人把玻璃作坊的新货运了过来——这些玻璃不是之前的摆件,而是一块块三尺宽、五尺长的平板玻璃,虽然边缘还有些毛糙,却足够透亮。
“这玩意儿安在窗户上?”王铁柱捧着玻璃,手都在抖,“这得值多少银子?”
“比银子管用。”曹林笑着说,“窗户要大,玻璃要亮,让屋里能照进太阳,开会办公都敞亮。门上也装玻璃,从外面能看见里面,里面也能看见外面,敞亮!”
安装玻璃那天,全寨的人都来看稀奇。工匠们小心翼翼地把玻璃嵌进木框,用特制的腻子密封好。当阳光透过玻璃照进空荡荡的房间,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亮堂!真亮堂!比挂十盏灯还亮!”
楼快封顶时,曹林又让人在楼顶竖起一根旗杆,挂上了断云寨的旗帜——黑底红边,中间绣着一个“断”字,在山风里猎猎作响。从北面的河道旁望去,五层楼像一头沉稳的巨兽,俯瞰着整个山寨,旗帜则像它高昂的头颅,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此时,工坊区的迁移也在同步进行。铁匠坊、玻璃坊、纺织坊沿着北面的河道一字排开,既方便取水,又利于运输——成品可以直接用小船顺着河道运到清溪镇,省了不少力气。各坊之间修了石板路,下雨天再也不用踩泥,工匠们往来穿梭,效率比以前高了不少。
东面的硬化道路旁,新盖的粮仓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圆顶方身,比之前的圆筒仓更结实,上面还开了通风孔,粮食再也不怕受潮发霉。军械库则砌了厚厚的砖墙,门口有断云卫站岗,里面存放着火枪、手雷和新造的火炮,透着肃杀之气。
南面的住宅区也渐渐有了模样。旧房子拆得差不多了,新的砖瓦房一排排盖了起来,每户两间房,带一个小院,院墙用水泥砌成,刷得雪白。李老栓一家是第一批搬进新房的,老太太摸着光滑的墙壁,对着窗户上的玻璃照了又照,眼泪直流:“活了七十岁,终于住上不漏雨的房子了!”
三个月后,五层楼正式完工。曹林带着各营将领和坊主,第一次登上顶楼的了望哨。从这里往下看,整个断云寨尽收眼底:北面的工坊区烟囱林立,河道上小船悠悠;南面的住宅区白墙灰瓦,炊烟袅袅;东面的道路上车马穿梭,粮仓整齐排列;西面的高山郁郁葱葱,哨塔隐约可见。
“这才像个过日子的地方。”曹林望着远方,语气里带着感慨。他亲手设计的这座楼,不仅是办公场所,更是断云寨的象征——它证明了这里不再是草莽聚集的山寨,而是有规划、有秩序、有未来的家园。
王铁柱捧着一把崭新的铜钥匙,递给曹林:“大当家,楼盖好了,您给起个名吧。”
曹林接过钥匙,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他想了想,说:“就叫‘聚义楼’吧。聚全寨之智,行忠义之事,守一方安宁。”
夕阳的金辉洒在聚义楼上,玻璃窗户反射出璀璨的光,像给这座楼镀上了一层金边。楼下的广场上,孩子们在追逐嬉戏,工匠们扛着工具下班回家,巡逻的断云卫步伐沉稳——这就是曹林想要的断云寨,有威武的楼,有整齐的房,更有烟火气里的安稳与希望。
他知道,楼盖好了只是开始。聚义楼里的会议会越来越多,讨论的事情会越来越大,从开荒到练兵,从造枪到织布,断云寨的每一步,都将从这里走向更远的地方。而这座用砖、水泥和玻璃砌成的五层楼,终将成为乱世里的一座灯塔,照亮所有人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