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祭拜山神的时候总会烧几炷香,为了加速燃烧便会轻吹一口气,这时候,暴躁的灰烬便会喷出铸铁时迸溅的花火。
手肘处的星火便是这样,它溅射而出,立刻消瘦起来,而走出的星火瞬间被浪潮淹没。比火焰还要滚烫的星火,也无法抵抗这种涌来的霉菌巨浪。它就像黑浪里破漏的航船,只消一次汹涌澎湃,便会立刻沉入渊涛。
衰老的心脏会停止跳动,但大脑的意念会继续行动。
就在手肘完全被淹没,那黑色的霉斑菌群将如滔天洪水破闸而入,所有的阳气都即将被淹没的时候,起初那些本该回归的尘埃竟然卷土重来,化作泥沙。
尘泥抢先一步,拦在了黑色霉斑的面前,尘埃未定,饱受冲击,不论霉斑如何发狂,就算像疯兽斑祝一样狂乱的撕咬,也只能被尘泥的冲击逼退。
不过,尘泥粉碎,在荒千川头顶上方挥洒,就在他按照预先的准备优先处理隐身的风冤咒时,意外看到对方在泥沙下的身影。
这意外的一幕让荒千川喜出望外,他连忙寻找并抽取其中的红尘之力,以此保存自身力量的留存。
风冤咒趁着间隙,配合腐羽肚的束缚,一拳轰在刚刚获取了些许红尘力的人类身上,这一拳力量极大,也必中无疑,已经能够预见荒千川将如断线的风筝垂死散落。
荒千川将重心偏移,忍受手上痛苦的同时,双手伸握,抓推撕扯,解开束缚的瞬间,早已酝酿的游尘探沙步立刻施展而出,却还是如风冤咒预见的结果,如线的腐羽肚断开,人类的躯体向后猛然坠落,最终散落入尘。
风冤咒一击得逞,正要继续推进,一抔飞尘倾面而来,它不解其意,不明白这种徒劳的下三滥手段有什么用。
它在瞬间洞察了这一点,不像人类本能地躲避,而是直面飞尘,深入而去,伸手就要抓住飞落的荒千川。
迎接它的,是灰尘之中朦胧而清晰的脚底,这倒退的一脚,巧妙地泄劲之后,立刻将其视作踏板,那后继无力的身体获得了动力,一个漂亮的翻身宛若翩迁起舞的蝴蝶。
蝴蝶倒退而去,风冤咒紧跟着冲出尘沙,它伸出手去,想要将这只尘蝶抓住,然后攥在手心,最后把它捏扁成一个蝴蝶标本。
它做到了,尽管这只蝴蝶很狡猾,踩了它一下,但它还是将对方控制在了掌心之中。
咯吱!
它用力一捏,某种东西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极速且低矮的膨胀,猩红的热流被挤压出来,在它的掌心涌溅流落。
它的掌心有一种实在的坚硬,仅仅是这短暂的一次握抓,风冤咒便清醒地明白了蝴蝶落入蛛网而拼尽全力挣脱死亡的强烈意志。
可是,这反而让风冤咒变得更为暴虐,它紧握脚踝,本就粗大的手臂布满飞娥筋条,这只手上的肌肉立刻撑满膨胀!
砰隆!
方才的抓握,轰退了那一抔尘土,却意外地没有捏爆荒千川的脚踝,红色的星火蝶流淌在地面,并没有完全落下,始终和地面保持着不完整的联系。
他知道,这个人类看见了自己。这个看见,不是一瞬间,而是一直。不然的话,它的身体应该像它抛撒的尘埃一样。
它从自己的手中溜走了,在自己紧紧捏住的情况下,依然挣脱了一切。不过,它真的能从自己的手中逃走吗?
一把尘土飞扬,高抛在风冤咒的面前,尘土如荒千川预期的那样,在风冤咒行动之前爆开。
【这样会有用吗?】沉沙撞了风冤咒满怀,荒千川身上那种被紧盯的感觉松弛一下,这意味着,对方失去了自己的行迹——哪怕很短。
尘土飞扬,照亮了风冤咒,却遮掩着荒千川,相对庞大的身体显露在飞扬之中,让这之外的一粒红尘获得了不错的掩护。荒千川发现,自己好像有了一个寻常没有察觉到的发现——他置身于这些不起眼的尘埃之中,竟如鱼得水,仿佛在这片浩瀚的尘埃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一般。
他的身体发出的痛苦的嚎叫,他的伤口上无尽的炽热的喧嚣,他的灵魂之中充斥着的焦虑不安与惶恐在这一瞬间竟然得到了轻柔地抚慰,就好像哺乳动物舔舐着刚出生的孩子,温柔的舌头沁润着幼崽的恐惧与慌张。
这个小小的发现,直接改变了荒千川最初的想法,他凝尘为沙,聚沙为土,红尘之力随之而起,他揉捏数个尘土块,一个接一个地抛飞出去。
这种简单的方式,在风冤咒面前毫无作用,除了最初的背身一侧闪,它于尘埃之中并没有进行过多的躲避动作,这点力道,于它而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它伸出一只手指,只需守株待兔,便轻易碰碎这由渺小尘埃团结而成的尘土块。
它轻易打散先发而至的尘土块,觉得无聊正欲发动猛攻的时候,这才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人类还有着更为细致的打算。
这渺小的尘埃,已经环抱在一起,就像是无数凡人手牵手将它拦在了中央,只是这阻拦,在自己强大的力量面前显得犹为可怜而可笑,它们就算是多上十倍,也无济于事。
风冤咒食指一定,所有的细微都退却了,立刻洞开一方螺旋的空间,这强大的力量让渺小的存在望而却步,却无法阻拦它们那份团结的意念,它们再次迅速合拢,又围成了一堵并不坚固的围墙。
尘块再次飞来,却又在瞬息之间于风冤咒粗糙的指尖之上湮灭,但它很快发现,这次不同了,这尘块接连弹射而来,总是在它准备前进之时恰到好处的进行阻拦。在自己企图再次洞开一方螺旋空间的时候,它竟然差点被砸中。
风冤咒猛然惊醒,这片尘雾已经变得格外的浓厚,甚至已经达到了令自己的感知变得迟钝的地步,他下意识的指破一块尘土,看着化作飞灰的土块露出无数的尘埃,它的确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阻碍。
它挥出一拳,打出了双螺旋的空间,那残留的气旋停留许久,仍然留存的力量依旧保留了这个空间,一个尘块借道而行,又一个土块从灰尘之中闪烁而来,不出意外,全都被它一指而破。
可就在这个时候,风冤咒的整个世界突然侧翻,等到它反复确定自己被人一拳打飞的时候,等到它的身体被一脚踢走地时候,等到它的身体遭到了莫名快速地未见身影之人的最为诡异的击打地时候,它结实厚重的满是霉菌侵蚀地不该被凿破的身体竟然脱皮溃烂且即将走向千疮百孔而无法提供安全守护自己性命地局面。
风冤咒大怒,连忙控制身体,就要指出最为致命的一指,它扭动身躯抬动手臂,就要高举夺命的一指时,才愕然发现,它体内曾流动畅快的力量,在这一刻开始背负着枷锁,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稳定而轻松地运转。
一道身影破空而出,只是浮动了周围的尘雾,一道捏紧的拳头在它的眼前不断放大,它感受到这一拳的力道,也知道这一拳即将抡到自己的面门,它双拳交叉,克服堵塞的力量达到指定位置的困难之后,它也已经遭受了超出预期的打击。
火灼的滚烫烙在身上,红黑的灰烬在表皮燃烧,那些围绕在身边的围墙尘雾之上,涌入了更多的后来者,它们爬上尘墙,冲击着风冤咒的身体,尽情地燃烧起来,直到荒千川开始休息,它的躯体上早已被种下了星火沙粒,这些沙粒正在蔓延而去,向着更广阔的地方走去。
可就在这一刻,荒千川整个人在陷入短暂的疲惫之时,他便看到不久前他抡出的拳头此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可视的因素确是一个棘手的原因,但是,风冤咒失去了这目前看来唯一的优势——不论他是怎样特别的存在,此刻在这片由尘埃构建的沙漠之中,它都将被无情的爆嗮而显露真容。
他清楚的看到渺小的尘埃包裹着的拳头上经脉暴涨如飞蛾,他迅速做出反应,手掌环抱而后旋转身体,顺势而为卸势而起,一记倒拔柳将风冤咒粗大的手臂砸出去,顺势将对方的身体扔出好远。
“你比其他人要聪明些。”风冤咒终于开口说话,似乎认可了这个红尘之人。
“你与天青一族有渊源?”荒千川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对方散发的念头很是陌生,没有交换语言印是无法听懂的,那便只有一个答案。
“我众叛亲离,只是一介孤魂。”奇怪的是,风冤咒的身影竟然如同他说话语那样,竟然无法被肉眼所捕捉,消失在这片由荒千川构建的尘漠之中。
“也许这之中有误会。”四面八方传来对方的声音,让荒千川无法听音辨位,他眉头微皱,在想着如何寻找突破点。
“没有误会!”风冤咒的愤怒冲入荒千川的耳朵里,差点把他撞倒。
风冤咒的身上,鼓动起了一股莫名的强风,让双方在这片以尘为漠的土地上,于冰冷的呼啸之中陷入了沉默,沟通的不畅就像双方之间无法坦诚地初见,只有一昧封闭的固执己见与无法感同身受的对过去真相的不解和疑惑。
在这片沉默之中,风冤咒爆发出强烈的意念,这份意念搅动着漫天的尘漠让他的身体渐渐显露,显现的身形就像他一直隐藏于身的沉默一样同时出现在荒千川的面前,而那片不满的风声,正用力地赶走这片以尘为漠的尘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