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门挡在荒千川的面前,它并没有完全封闭,那上面露出了几个窟窿,从门的另一边发出了足以组成光线的光泽,刚好让荒千川看到门下双腿伸直坐下的一个存在。
这一次,不用靠近,他也知道对方已经死去,看他的衣物,品级应该很高,仅仅是这衣物散发出来的余威,都有了堪比化尘中期的能力。他继续查探,发现有两圈余晖,想着是怎样。
“归去的残息竟拥有化尘之境。”此人生前的境界要强过自己两个大境界之多,死亡时间大概两百年。
荒千川看到这个人的怀里紧紧抱着什么,他伸手去拿,却无法搬动只有衣物遮掩的骸骨。就在荒千川考虑要不要冒犯死者,强行掰开它的手臂的时候,一粒星火从那里面浮现出来,然后融入了荒千川的心脏。
就这样,骸骨怀中紧紧抱着的东西化作灰飞,就此消散,就连他的那只骨手,也在漫长的疲倦之中收到了休息的消息,轻轻垂下放在了它身边的地面。此时此刻,一股微幽的火焰现身,它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跟之前的青鬼相比,它并不幽冷,也不具备威胁。
“他是最后的……最后的……”它来时幽冷,去时同样幽冷。
不待荒千川琢磨细想,那个破烂的门中央聚集了五团火焰,这火焰明亮艳丽,就像穿着大红衣裙的昭烈花。转眼间,那花生在了荒千川的胸前,身上的星火之力竟然全都躺在了这火红的花瓣之上。
门开了,那无数内敛的光泽化作了光幕,奇异的是它不再向外流出,似乎所有想要出来一探究竟的光线都被它拦在了家里,光线对世界的好奇就这样胎死腹中。
他循着光走去,这路是唯一的路,是星火之力发出强烈意志的路,是能让火红之花盛开得更为艳丽的路。他低头侧耳,伸手触摸,没有任何危险,没有任何阻碍,只是一望无际的光泽铺亮了整条路,反而让荒千川看不到任何画面。
最终,他咬牙而去,一股脑冲破了光幕,就像荒千川走出了断朔地窟一样,里外的世界截然相反,完全是不同的,因为荒千川看到的,并不是骄阳烈心的世界,而是和之前将某种东西放入凹陷之地那般黑暗的世界。
昭烈花不语,只是在为荒千川的眼睛抹上了火红的光泽。他完全能够看清身边的世界了,但这世界,还是不要睁开眼睛为好。
荒废腐烂的土地之上,荒千川看到有人从自己的身后走来。巨大的悬石从地面悬浮而起,然后无声地爆裂,那灰色的碎石在铺满阴霾的天空纷飞,然后化作了一对人。
它们应该是人——可它们没有头发,全都是光头。
一个是高个子,一个是小孩子。
高个子牵着小孩子的手朝着荒千川走去,荒千川侧头望着它们,感到很疑惑,毕竟,这么近的距离,他却看不到它们具体的面容,像是画师匆忙几笔简单勾勒的草图,看起来有五官,可这五官又没有任何辨识度。
“你们……要去什么地方?”荒千川开口询问,同时套上了星火长袍。
对方扭头朝他这个方向,似乎只是看了他一眼,又似乎只是恰巧看向他这个方向,然后自顾自地走着,仿佛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五官详细的人并没有过多的好奇。
荒千川没有退让,对方还在继续前进,前者以为对方只是为了方便交谈而凑近一点就会停下,可后者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等对方靠近之后,荒千川突然在瞬间感受到自高个子体内呼啸着的巨大的恶意。
它的嘴巴突然垮开拉大,尖锐地呵斥着面前拦路的不学无术之人,荒千川习惯性躲避,并感知到了对方的境界,还好,只是起尘境巅峰,就算冲突了也能够与之一战。可随后,他立刻改变了这个想法。
在他后退躲避的时候,它们来时的阴影之处又走出了一对互相牵着手的人——同样的,和荒千川面前的人一模一样。
就在他准备继续试探的时候,阴影中又走出了一对手牵手的人。
荒千川不动了,只是唤出了星火柴刀,这时,阴影又走出了一对人。
荒千川很怀疑,是不是自己一个动作引来一对人走出来,他举起柴刀准备架势,结果,阴影之中又走出了一对人。
但这次不同了,这第五对高矮人的境界直接来到了化尘境,这一下,荒千川身上的压力骤增,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谨慎。
这一下,荒千川被恶意包围,就像从前初次进入砂蛛磐那般。
正当荒千川准备先手发难,抢先拿到进攻权的时候,那些化尘境的高矮人呼唤了一声,就连后续阴影之中出来的高矮人都无视了荒千川的存在,他们只是继续行走,向前方进发,不知道要去哪里。
浩浩荡荡的高矮人大军不断地朝前方进发,也不知道它们将要通往何处,这时,昭烈花离开了荒千川的胸口,高悬在它们的头顶,竟然照亮着它们的前方。
也正是这样,荒千川在这份光明之中,也看到了它们的真实模样。
它们的确是他们,这时候,不再是手牵手的无面高矮人,而是同小丘村同山水村的村民一样有大量的老弱病残,只有少数的青春栋梁。等到昭烈花抹去化尘境高矮人的假面的时候,一对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女走到了荒千川的面前。
“不学无术者?”那人开口道,只是荒千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几乎在同时,两人翻开手掌,语言印出现在各自的手掌,互相交流之后,荒千川听懂了对方的话语。
“你说我?”
“当然。”
“那很不凑巧,你可能认错人了。”
面对荒千川的否认,年轻男女相视一笑,只是,年轻女子咳嗽了一下,男子轻轻拍她的后背,这才继续说道:“错不了。”
男子伸手,荒千川身上的红尘之力竟然沸腾起来,竟然在荒千川的面前化作了一块石板书。
这块石板书荒千川当然不陌生,荒九岳离开之前给他的东西,想不认识也很难。
“任白。”荒千川行礼。
“夜曲。”
“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