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忙碌渐渐进入尾声,打谷场上的喧嚣平息下来,金黄的粮食大多入了仓廪。小河村弥漫着一种满足而疲惫的宁静。
但李二狗的院子里,忙碌却丝毫未减。那稳定的大订单像一只永不餍足的巨兽,每天都需要吞噬大量的面粉和杂粮,产出成筐的点心和干粮。原有的小石磨和一头毛驴,早已不堪重负,吱吱呀呀的抗议声日夜不休。
扩建磨坊,提升产能,已经成了迫在眉睫、必须解决的问题。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李二狗看着累得皮毛都有些黯淡的毛驴,和那盘已经出现细微裂痕的石磨,下定了决心,“必须得添一盘大磨,再加一头牲口!”
赵四看着那盘跟着他们从无到有、立下汗马功劳的小石磨,也有些舍不得,但还是重重点头:“嗯!二狗兄弟,你说咋办就咋办!这订单可不能丢!”
决心易下,实施却难。一盘好的石磨价格不菲,一头能拉磨的健壮牲口更是价值不菲。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李二狗盘点了一下秋收后卖余粮和持续点心生意的收入,虽然不少,但要同时应付盖新房、买磨盘、买牲口三件大事,依然捉襟见肘。
“得排个顺序。”李二狗沉吟着,“新房是根本,但可以稍微缓一缓,先把生产的事解决了。磨盘和牲口,必须尽快搞定。”
他让赵四去镇上和附近村子打听石磨和牲口的行情,自己则开始物色合适的扩建地点。窝棚旁边的地方不够大,他看中了院子外面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离水源也近。
几天后,赵四带回了消息。镇上的石匠铺可以定做新磨盘,但价格昂贵,而且要等很久。他打听到邻村有一户人家迁往外地,正好有一盘闲置的旧磨盘要出售,虽然旧了点,但还能用,价格便宜一半不止!至于牲口,镇上的牲口市价格偏高,但赵四认识一个相熟的货郎,说他认识山里一个村子有户人家急用钱,要卖一头正当年的好骡子,力气比驴大,价格也公道!
“好!就去看看!”李二狗当机立断。
第二天,两人就赶着驴车出了门。先去邻村看了那盘旧磨盘。磨盘确实有些年头了,边缘有些磨损,但主体完好,咬合也还紧密。李二狗仔细检查后,觉得完全可以用,当即拍板买下。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驴车将沉重的石磨拉回了家。
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进山,去看那头骡子。那骡子果然精神,骨架粗壮,毛色油亮,一看就是能干的好牲口。试了试脚力,拉磨拉车都稳稳当当。李二狗和那户人家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一个相对实惠的价格成交。
看着院子里新添的大磨盘和健壮的骡子,李二狗心里踏实了大半。但光有设备还不行,还需要人手。原来两个临时雇的短工秋收后都回去忙自家的事了,现在产能要扩大,必须得有更固定、更可靠的人手。
这一次,李二狗把目光投向了村里。他找到村正王老栓,说了自己想长期雇佣两个可靠人手的意思,工钱从优,管一顿午饭。
消息一出,村里又起了波澜。长期雇工!这在以往的小河村可是稀罕事!一般都是农忙时临时帮工,或者富户家雇长工,像李二狗这样自己刚起步就雇人的,还是头一份。
很快,就有几户人家上门毛遂自荐。李二狗没有急着答应,而是仔细考察了人选。最终,他选中了孙大娘的儿子孙铁柱,一个老实巴交、力气大又肯干的年轻后生;还有一个是村里有名的勤快媳妇周寡妇,丈夫前年没了,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艰难,但手脚麻利,干净整洁,适合帮忙做点心和料理杂事。
谈好了工钱待遇,孙铁柱和周寡妇第二天就来上工了。
李二狗将新的磨盘在选好的空地上安装好,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草棚遮风挡雨。孙铁柱主要负责磨面、搬运重物和照料牲口。周寡妇则协助赵四和面、制作点心、打扫卫生以及准备午饭。
小毛驴终于得以喘息,主要负责一些轻便的运输工作。新来的大骡子成了拉磨的主力,呼哧呼哧地干得十分带劲。
院子里顿时变得更加热闹,人也多了,牲口也多了,机器的轰鸣声(相对而言)也更响了。生产效率肉眼可见地提高了上来,每天出的面粉和点心数量大增,终于能游刃有余地满足客船订单的需求,甚至还能有不少余量供应镇上零售。
李二狗并没有当甩手掌柜,他依然是总指挥和技术核心,把控着最重要的配方和火候,同时也在观察和学习如何管理这小小的“团队”。
他发现,光是付工钱还不够,得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于是他又定了个规矩:每个月要是超额完成任务或者点心卖得特别好,月底会额外发一份“奖金”。这个举措让孙铁柱和周寡妇干得更起劲了,甚至主动琢磨着怎么干得更好更快。
小小的家庭作坊,开始有了那么一点正规生产的雏形。
看着井然有序、产能大增的磨坊,李二狗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虽然投入巨大,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人多了,嘴杂了,他那些“独特”的配方和做法,保密就成了问题。虽然孙铁柱和周寡妇目前看来都老实本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二狗不得不把最关键的配料和混合工序,还是牢牢抓在自己和赵四手里。
扩建磨坊,招兵买马。这一步迈得很大,也很冒险。但李二狗知道,要想发展,就必须突破小农经济的局限,走向更集约化、规模化的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