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与期盼中滑过,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虽然日子依旧不宽裕,但节总要过的。村里稍微像样点的人家,都或多或少准备了点过节的东西,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月饼和瓜果的甜香,节日的气氛冲淡了平日劳作的辛苦。
李二狗也早早做了准备。他用了攒下的最好的白面,混合了苜蓿粉,包了糖芝麻和碎花生做馅,精心烤制了一炉简易的“月饼”,虽然比不上镇上卖的精美,但用料实在,香气扑鼻。
他又让赵四去河里捞了些肥美的河蟹,虽然个头不大,但膏黄饱满,用姜醋一蒸,便是难得的美味。自家种的葵菜摘了最嫩的一把,地里最后几个晚熟的瓜果也摘了下来,凑成了四个盘子。
最重要的是,他托人去镇上捎回了一小坛浊酒。过节嘛,总要有点仪式感。
傍晚时分,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一轮硕大金黄的圆月已经从东边山脊缓缓升起,清辉洒满大地。
李二狗在窝棚外支起那张歪歪扭扭的小木桌,将准备好的饭菜和月饼一一摆上。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也算得上丰盛了。
“开饭喽!”李二狗笑着招呼。
小丫和赵四围坐过来,看着桌上难得的佳肴,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哥,这月饼真香!”小丫拿起一个月饼,小心地掰开,露出里面香甜的馅料。 “二狗兄弟,这蟹子可真肥!”赵四拎起一只张牙舞爪的河蟹,啧啧称赞。
李二狗给每人倒了一小杯浊酒,连小丫也分到了小半杯甜米酒。他举起杯,看着眼前最重要的两个人,心中感慨万千。
“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咱们三个,能聚在一起过日子,是缘分。这大半年,苦没少吃,累没少受,但总算把这个家撑起来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中秋团圆,祝咱们小家,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团团圆圆!平平安安!”小丫和赵四也举起杯,大声应和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三人碰杯,仰头喝下。浊酒辛辣,米酒甘甜,却都暖透了心肺。
就着皎洁的月光,吃着简单的饭菜,说着闲话,笑声不断。小丫叽叽喳喳地说着学堂里的趣事,哪个同学又闹笑话了,孙先生又夸她了。赵四则比划着描述今天捞蟹子时差点掉河里的糗事。李二狗笑着听着,不时给他们夹菜。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这小小的院落,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融为了一体。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三人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就着月光,坐在院子里闲聊。
小丫仰着头,看着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忽然小声问:“哥,爹娘……也在看月亮吗?”
李二狗的心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他揽过妹妹的肩膀,柔声道:“嗯,肯定在看。爹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看着小丫这么懂事,这么用功读书,看着咱们日子越过越好,他们肯定高兴。”
小丫依偎在哥哥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赵四也叹了口气,望着月亮,眼神有些恍惚,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
寂静的夜里,只有秋虫的鸣叫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犬吠。月光温柔地笼罩着这个小院,笼罩着这三个相依为命的人。
虽然亲人已逝,虽然前途未卜,但此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个共同撑起的小家,便是最大的团圆和慰藉。
“哥,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赚大钱,让你和赵四叔过上好日子!”小丫忽然抬起头,认真地说。
李二狗和赵四都笑了。
“好,哥等着。”李二狗摸摸她的头。 “叔也等着享你的福!”赵四也笑道。
夜渐深,露水渐重。
“行了,外面凉,回屋睡吧。”李二狗站起身。
三人回到虽然简陋却温暖的窝棚。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这个中秋,没有繁华盛宴,没有喧嚣热闹,只有一轮明月,一桌粗茶淡饭,和三个相依为命的人。
但李二狗却觉得,这是他过得最踏实、最温暖的一个节。
小家虽小,亦是团圆。明月在天,希望在心。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三人同心,便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带着这份团圆带来的温暖和力量,他们沉沉睡去,等待着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