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塾办起来了,朗朗读书声成了小河村每日清晨最动听的旋律。孙秀才虽然年轻,但教学颇为认真,孩子们也从最初的懵懂好奇,渐渐进入了学习的状态。小丫更是如鱼得水,她基础好,学得快,经常得到孙秀才的夸奖,小脸上整天洋溢着自信的光彩。
李二狗看着妹妹的变化,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觉得一切付出都值了。
然而,新的喜悦也带来了新的烦恼,一种“甜蜜的负担”。
首先就是开销陡然增大。孙秀才的束修虽然不高,但按月支付,加上笔墨纸砚的消耗、学堂的维护(比如灯油、取暖的炭火),都是一笔持续不断的支出。之前筹集的那点钱款,眼看就像阳光下的雪堆,迅速消融。
作为主要出资人和倡议者,李二狗不得不持续地往里贴补。卖点心的收入、出售兔子公鸡的收入,很大一部分都流向了学堂。这让他原本计划攒钱盖新房、买更多土地的步伐,不得不慢了下来。
其次,村里人对学堂的态度也开始出现微妙的分化。有些孩子学了几天,觉得枯燥辛苦,或者家里确实需要劳力干活,就不来了。家长来打招呼,李二狗和王老栓也不好强留,只能叹息。
而那些坚持送孩子来的人家,则对李二狗更加感激和信任,有时家里做了点好吃的,会给孩子带一份,嘱咐他送给“二狗哥”或者“孙先生”。这种淳朴的回报,让李二狗心里暖暖的,但也感到了更大的压力——他必须把学堂维持下去,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
更让他头疼的是,孙秀才虽然教学认真,但毕竟年轻,生活自理能力一般,性格也有些文人的清高和固执。他对伙食、住宿偶尔会流露出一点不满(虽然嘴上不说),对村里孩子接受能力慢、卫生习惯差也时常暗自蹙眉。
李二狗只得时常让赵四送些好吃的过去,或者让小丫去帮忙收拾下屋子,尽量让先生过得舒心些,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撂挑子走了。这让他本就忙碌的生活,又添了一项需要小心维持的人际关系。
这天晚上,李二狗就着油灯,盘点着这个月的收支。点心铺子的收入、卖牲口的钱、各项支出……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眉头却越皱越紧。
赵四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二狗兄弟,咱们贴得是不是太多了?照这个花法,咱自家盖房子得到猴年马月啊?”
小丫也放下手里的笔,小声道:“哥,要不……我以后少吃点,省下钱给学堂用……”
李二狗放下算盘,揉了揉眉心,看着一脸担忧的妹妹和赵四,笑了笑:“没事,哥算得过来。学堂是长远的事,现在紧巴点,以后娃们有出息了,比啥都强。”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这事不能光靠咱们贴。得想想办法,让学堂自己能有点进项。”
“学堂能有啥进项?”赵四不解。
李二狗眼中闪着光:“孙先生字写得好,学问也好。咱们可以接点抄书的活计回来,让大点的孩子课余时间练字抄书,既能练字,也能换点钱贴补学堂。或者,等以后孩子们字认多了,可以帮村里人写写家信、对联什么的,收个辛苦钱。”
“这法子好!”赵四眼睛一亮,“我明天就去镇上书店问问!”
“还有,”李二狗看向小丫,“小丫,你学得快,得多帮帮孙先生,带着其他孩子一起学。咱们自己也得争气,把学堂办出样子来,让村里人都看到好处,以后支持的人才会更多。”
“嗯!哥,我记住了!”小丫用力点头,眼神坚定。
虽然压力巨大,但李二狗并没有后悔。他知道,教育投入见效慢,但影响深远。他眼前仿佛已经看到,几年后,村里能多出几个认字明理的后生,或许能去镇上找个更好的活计,或许能改变自家的命运……这一点点改变,汇聚起来,就是整个村子的希望。
这负担固然沉重,但却是甜蜜的,是充满希望的。
他吹熄了油灯,道:“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地里的草该锄了,新一批点心也该出炉了。”
黑暗中,他听着身旁妹妹和赵四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宁静。
烦恼虽多,但路在前方,一步一步走下去便是。只要根基不断,希望不灭,日子总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