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府城渐渐沉寂下来,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寂静。小河李记铺门上的封条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像一道耻辱的伤疤。
后院小屋里,油灯如豆。李二狗、赵四、大牛三人围坐,脸色凝重。
“二狗兄弟,你真要亲自去?太危险了!”赵四压低声音,满脸担忧,“让俺和大牛去就行!”
李二狗摇摇头,眼神坚定:“这事关铺子存亡,我必须去。四哥,你在外接应,信号照旧。大牛,你身手好,跟我进去,见机行事。”
子时将近,三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城南暗香阁后巷。这是一处鱼龙混杂之地,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和劣质酒水的混合气味。大牛如灵猫般翻墙而入,片刻后,后门轻轻打开一条缝。
李二狗闪身进去,里面灯光昏暗,走廊曲折。根据大牛白天的打探,胡管家通常会在二楼最里的“芍药阁”厮混。两人屏息凝神,沿着楼梯摸上去。
刚到二楼,就听见“芍药阁”里传来胡管家醉醺醺的吹嘘声:“……跟……跟我们吴记斗?姓李的还嫩点!一封举报信……就让他关门大吉!嘿嘿……那账册……做得天衣无缝……”
账册?李二狗心中一震!果然有伪造的证据!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和鸨母的招呼声:“哎哟,王巡检您可来了!胡爷在里头喝着呢!”
王巡检?难道是府衙负责巡查的官兵?李二狗和大牛对视一眼,暗叫不好,急忙闪身躲进旁边的空房间。
只听那王巡检笑着对鸨母说:“胡管家可是咱钱经承的红人,你可得伺候好了!钱经承那边,还等着他回去对账呢!”
对账?钱经承?李二狗脑中飞速转动,看来这胡管家和查封铺子的钱经承关系匪浅,所谓的“举报”和“查账”,根本就是他们串通好的!
脚步声在“芍药阁”门口停下,王巡检进去了,里面传来一阵寒暄笑闹。李二狗心知今晚难以得手,正欲示意大牛撤退,却听见胡管家醉意朦胧地说:“……账册……在……在我怀里……可不能丢……明日……明日还得给钱大人过目……”
机会!李二狗当机立断,对大牛做了个手势。大牛会意,悄无声息地溜到“芍药阁”窗外。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胡管家要解手的动静,摇摇晃晃地出了房门,往走廊尽头的茅厕走去。
李二狗和大牛如同猎豹般尾随而至。就在胡管家解开裤带,毫无防备之际,大牛从后捂住他的嘴,李二狗迅速伸手入他怀中,果然摸到一本硬皮小册子!
得手后,两人迅速原路撤回,与接应的赵四汇合,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藏身的小屋,三人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账册。一看之下,又惊又怒!这果然是一本精心伪造的账本,上面记录着小河李记从所谓“官山”私采山货的数量、日期,以及偷漏的税款,数额巨大,做得几乎可以乱真!更可怕的是,里面还夹着几封模仿李二狗笔迹的所谓“密信”,内容是与山中“盗匪”勾结,低价销赃!
“好歹毒的手段!”赵四气得浑身发抖,“这要是坐实了,可是杀头的大罪!”
李二狗后背也是一层冷汗。吴记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翻看账册。伪造得再像,终究会有破绽。
“你们看这里,”李二狗指着一处记录,“这上面写三月初八,收购松伞菇二百斤。可三月初八那几天,正赶上倒春寒,松伞菇根本还没长出来!还有这里,记录的送货人‘张山’,咱压根不认识!”
这些都是有力的破绽!但如何利用这些破绽,在公堂上揭穿谎言,却是个难题。对方既然敢伪造,必然有应对之说辞,而且官府明显偏向他们。
“光有这个账册还不够,”李二狗沉吟道,“咱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证明这账册是胡管家伪造的,并且是受吴记指使。”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布谷鸟叫——是小翠约定的暗号。李二狗心中一紧,这么晚她怎么来了?
悄悄开门,小翠闪身进来,脸上带着紧张和兴奋:“掌柜的!有发现!俺白天假装去吴记粮行买便宜米,听见两个伙计嘀咕,说胡管家前阵子常去城西‘墨韵斋’,那是一家专门代人写书信、仿笔迹的铺子!”
墨韵斋!仿笔迹!这很可能就是伪造密信的地方!
这真是柳暗花明!李二狗精神大振。如果能找到墨韵斋的老板作证,指认胡管家让他模仿笔迹伪造信件,那这伪证链就完整了!
但墨韵斋的老板敢作证吗?必然会受到吴记的威胁。
“四哥,你明天一早,就去墨韵斋附近盯着,看看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家里有什么人,找个机会,咱得跟他‘好好谈谈’。”李二狗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威逼利诱,也要撬开他的嘴!
夜色更深了。虽然拿到了关键证据,找到了新的线索,但前路依然凶险万分。官府的偏袒,吴记的反扑,都像巨石压在心头。
李二狗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清楚,接下来将是一场硬仗,一场在公堂之上,决定生死存亡的较量。他必须步步为营,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生机,才能为小河李记,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