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彻底占据了主导,卷着枯叶和尘土,在小河村狭窄的巷道里打着旋儿。河水变得冰冷刺骨,岸边结起了薄薄的凌碴。人们大多缩在家里,除非必要很少出门,村落显得格外安静。
李二狗的窝棚里却另有一番景象。灶膛里的火终日燃着,不仅驱散了寒意,也成了他冬日研究的中心。
有了相对充裕的时间,他开始系统性地整理和提升自己的“技艺”。做点心不再仅仅满足于能吃、能卖,而是开始追求更稳定的品控和更精细的口感。
他反复试验小米、豆类、杂粮不同的配比和研磨细度,记录下每一次成品的口感差异。没有纸笔,就用烧黑的树枝在光滑的木板上画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他发现,和面时水的温度和添加顺序、发酵的时间和环境温度,甚至蒸制时火候的大小缓急,都会对最终成品产生微妙影响。这些细节,在以往忙乱的生产中根本无暇顾及,现在却可以慢慢琢磨体会。
失败依旧常有。一锅馒头可能因为火候没掌握好而僵死,一盆面可能因为发酵过度而发酸。但李二狗不再气馁,而是仔细分析原因,下次改进。他甚至让赵四和小丫充当“盲测员”,比较不同批次点心的细微差别。
在这种近乎“科研”的专注下,他的点心手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做出的豆沙包更加松软均匀,小米糕更加细腻润口,连最普通的杂粮饼子,也因为火候到位而散发着诱人的焦香。
除了吃的,他的手也没闲着。跟着村里老篾匠的孙子学了几天,他居然也能用劈好的竹篾,像模像样地编出结实耐用的筐篓了,虽然速度慢、样子丑,但自家用足够了。他还尝试着用柔韧的树皮和草绳编制更保暖的草鞋,甚至给小丫编了一顶挡风的小帽子。
这些手艺活看似不起眼,却让他对材料的特性和手工的运用有了更深的理解,也进一步减少了对外部采购的依赖。
更让他欣慰的是小丫的进步。小丫头似乎对识字有着天生的兴趣和灵气,《千字文》已经能磕磕绊绊地背下大半,地上的字也写得越来越端正。李二狗开始教她简单的算术,用豆子和小石子当教具。小丫学得认真,有时还能帮着他算算简单的进出账。
赵四则成了名副其实的“多面手”,喂牲口、清理圈舍、修补房屋、甚至跟着李二狗学做点心,样样都干得有模有样。他似乎彻底收了心,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归宿,话虽不多,但眼里有活,手脚勤快。
偶尔天气晴好,赵四也会驮着少量精心制作的点心去镇上。令他意外的是,刘记那边似乎真的没了动静。市集依旧热闹,并没见什么“验食许可”的衙役来查,之前那几个盯梢的生面孔也不见了。
赵四悄悄打听,回来告诉李二狗,说法很多。有的说刘记东家被县里别的生意绊住了手脚,顾不上这点小事;有的说刘记内部好像出了点问题;还有的说,可能是县衙里真有人发了话,不让过度扰民。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确实是消散了。李二狗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但总算能稍微喘口气,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自身的积累上。
他甚至开始有计划地“投资”未来。用攒下的鸡蛋和点心,跟村里擅长木工的人换了几样旧工具;用几罐果酱,跟一个老猎人换了一张破旧的但还能用的兔皮(准备给小丫做手套);又用一些苜蓿干草,跟邻村一户有牛的人家约定,开春借用他家的牛耕地一天……
这些物物交换,看似琐碎,却一点点地丰富着他的资源库,拓展着他的关系网。
冬日阳光短暂,日子就在这种缓慢而扎实的积累中一天天流过。窝棚里时常飘出食物和干草的混合香气,夹杂着李二狗教导小丫的读书声、赵四干活时的哼唧声,以及鸡鸭兔偶尔的鸣叫,构成了一幅平凡却充满生机的冬日图景。
李二狗坐在门口,就着最后的天光修补着一个破箩筐,看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山峦,心里平静而充实。
他并不知道刘记为何暂时放过了他,但他知道,唯有自身变得更强更不可或缺,才能在任何风浪面前站稳脚跟。
冬天是藏的季节,藏起锋芒,积蓄力量。他很好地利用了这个冬天。
当夜幕降临,寒风呼啸着掠过窝棚时,里面却温暖而明亮。灶火噼啪,映照着三人各自忙碌或学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