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尸体已被拖走,血迹也被迅速清理,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和紧绷的气氛,却昭示着方才那场惊险并非幻觉。锦瑟院内灯火通明,护卫们高度戒备,萧清璃却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声称受惊、正要溜回听雪阁的“功臣”。
“世子请留步。”萧清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清晰。
谢云止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脸上还挂着那副惊魂未定的苍白,眼神躲闪,语气带着刻意的虚弱:“夫……夫人还有何吩咐?为夫这心口还怦怦跳呢,得回去压压惊……”
萧清璃缓步走近他,目光如最精密的尺子,在他身上细细丈量。他发丝微乱,衣袍确实沾了些尘土,看起来确实像是摔了一跤。但除此之外,呼吸平稳,眼神深处不见丝毫真正的慌乱,甚至连汗都没出几滴。这绝不是一个刚刚经历生死危机、还“失手”杀了人的纨绔该有的状态。
“世子方才英勇,救了夏竹一命,清璃在此谢过。”萧清璃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谢意,反而更像是一种审视的开场白。
“英勇?可不敢当!”谢云止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就是凑巧,凑巧摔了一跤!谁知道那么巧就撞上了?还……还把人给……唉,晦气!真是晦气!”他一副懊恼又后怕的模样,仿佛那死士的死纯粹是个意外,玷污了他的手。
“哦?凑巧?”萧清璃眉梢微挑,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世子出现得也甚是‘凑巧’。听闻世子素来不喜夜间走动,尤其怕黑,今夜怎有雅兴,恰好行至这厮杀之地?又恰好在那电光石火之间,摔得如此……精准?”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目光紧紧锁住谢云止的双眼,不容他回避。
谢云止被她逼问得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得更厉害了,支支吾吾道:“我……我这不是担心夫人嘛!听见动静,一时情急就……就忘了怕黑了。至于摔跤……那纯属意外!对,意外!地上肯定有石子!对,就是石子绊的!”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找到了完美的理由,语气都笃定了几分。
萧清璃看着他这番漏洞百出的表演,心中冷笑更甚。她忽然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迅捷如电地抓向他的手腕!
谢云止似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缩手,但萧清璃动作更快,已扣住了他的脉门。触手之处,皮肤温热,脉搏平稳有力,甚至比常人还要稳健几分,哪里有一丝受惊后的紊乱?
“世子这脉象,倒是沉稳得很。”萧清璃松开手,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
谢云止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藏在袖中,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为夫……为夫这是强自镇定!对,强自镇定!总不能在外人面前太失态不是?”他顿了顿,又可怜巴巴地补充道,“夫人,你就别盘问为夫了,为夫现在脑子里还一团乱,得回去好好静静……”
他再次祭出“装傻充愣”和“溜之大吉”的法宝,眼神哀求地看着萧清璃,仿佛她再问下去,他就要当场晕倒。
萧清璃知道,今夜是问不出什么了。他铁了心要维持这副纨绔皮囊,绝不会轻易承认。她不再逼问,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这层伪装,直抵内核。
“既如此,世子便回去好生‘压惊’吧。”她侧身让开道路,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今夜之事,清璃记下了。”
谢云止如蒙大赦,连忙拱手,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仓惶。
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处,萧清璃眸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扩散。他那“精准”的摔跤,沉稳的脉象,以及此刻这过于逼真的“仓惶”……无一不在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绝非表象那么简单。
装傻充愣?好,她便看看,他这出戏,能唱到几时。她有的是耐心,陪他慢慢玩下去。总有一天,她会亲手揭开他所有的伪装,看看这纨绔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一副惊世骇俗的真容!
(第七十三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