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漕运”的蓝图在胸中勾勒成型,萧清璃深知,再完美的计划也需要强有力的执行者。承恩公府把控的三大船行及其依附的漕帮势力是必须铲除的毒瘤,但漕运河之上,并非铁板一块。
在承恩公府这头巨鳄的阴影下,还有许多艰难求生、备受排挤的中小漕帮。他们或被挤压航线,或被克扣运费,或因不愿同流合污而遭到打压,心中早已积怨已久。
这些暗流,正是萧清璃可以借力、可以整合的力量。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京城西南隅,一间不起眼的货栈后院,灯火晦暗。这里并非镇北侯府的产业,而是通过青黛发展的外围线人所提供的一处秘密据点。
屋内,气氛略显凝滞。五六名衣着普通、肤色黝黑的汉子分坐两旁,他们便是常年奔波于漕河之上,几个备受承恩公府船行欺压的中小漕帮帮主或话事人。为首一人,名叫张横,曾是漕帮里一把好手,因不肯向承恩公府低头,手下船队如今只能在最偏僻、油水最薄的航线上挣扎度日。
他们接到神秘邀约,本心存疑虑,但对方出示的信物(一枚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鱼形木符,代表着某种他们无法拒绝的承诺或威胁)让他们不得不来。
房门轻响,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在两名同样装扮的护卫(夏竹与另一名好手)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身影站定,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脸庞。
几位帮主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人甚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他们或许不认识这张脸,但那通身的气度,绝非寻常人物。
“诸位帮主,冒昧相邀,失礼了。”萧清璃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压力,“本宫,永宸。”
永宸长公主!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更是惊疑不定。这位近来名声大噪的长公主,为何会深夜在此会见他们这些江湖草莽?
张横到底是见过风浪的,强压下心中震动,抱拳沉声道:“不知长公主殿下召见我等,有何吩咐?”语气恭敬,却带着警惕。
萧清璃目光扫过众人,将他们脸上的惊疑、不安、甚至一丝隐藏的期盼尽收眼底。她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开门见山:“本宫今日来,不是以长公主的身份施压,而是想与诸位,谈一笔生意,或者说,给诸位一条活路,甚至是一条……扬眉吐气的路。”
她语气平淡,话语内容却石破天惊。
“承恩公府把持漕运,排挤异己,克扣盘剥,诸位想必深有体会。”萧清璃指尖轻敲桌面,“他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张横等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震惊与不信。承恩公府树大根深,岂是说倒就倒的?
“本宫知道你们不信。”萧清璃淡淡道,“但若本宫说,已有确凿证据,证明承恩公府利用漕运夹带巨额私货,贪腐国帑,其罪当诛呢?”
她顿了顿,观察着几人神色的变化,继续抛出诱饵:“扳倒承恩公府,其名下船行、码头、航线必将重新洗牌。本宫可以承诺,届时,你们失去的航线,会加倍返还;被克扣的利益,会足额补偿。而且,本宫有一套新的漕运管理之法,可大幅提升效率,降低损耗。若诸位愿意携手,将来这新漕运体系之中,必有诸位一席之地,不再是仰人鼻息的附庸,而是堂堂正正的合伙人!”
利益!活路!地位!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几位帮主心上。他们被承恩公府压榨太久,太渴望改变现状了。长公主的名头,加上这清晰的利益许诺和那份看似确凿的底气,让他们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殿下需要我等做什么?”张横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很简单。”萧清璃眸光锐利,“第一,暗中收集承恩公府船行欺行霸市、打压你们的证据,越多越好。第二,留意他们夹带私货的船只动向、交接地点,必要时,提供人证。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暗中整合你们手下的船队和人手,随时听候调遣。待承恩公府倒台,混乱之际,需要你们迅速稳定局面,接管航线,确保漕运不乱!”
这是要他们做内应,做那把从内部刺向承恩公府的刀,同时也是在为自己未来的漕运版图提前布局。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风险和机遇同样巨大。
片刻,张横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娘的!干了!与其被承恩公府那帮蛀虫吸干血等死,不如跟着长公主搏一把!”
“对!搏一把!”
“我等愿听长公主号令!”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态,眼中燃起了久违的斗志和希望。
萧清璃看着眼前这群被逼到绝境,终于抓住一线生机的汉子,微微颔首。她知道,这股看似微弱的力量,一旦整合起来,在关键时刻,足以成为压垮承恩公府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将是她未来掌控漕运的基石。
“很好。”她站起身,“具体事宜,会有人与你们联络。记住,谨慎,保密。”
她重新戴上兜帽,在夏竹的护卫下悄然离去,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货栈内,几位漕帮帮主却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漕河之上,改天换日的那一天。
暗流,已然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潜流,只待时机,便将汹涌而出,冲垮那腐朽的堤坝。
(第一百零五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