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泰拉,人类帝国的王座世界,其本身就是一个由无数教堂、堡垒和巢都构成的、横跨整个大陆的巨型纪念碑。
在这里,空气都因亿万人的祈祷和机械的轰鸣而凝滞,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万年历史的沉重与威严。
然而,今日,一种不同于往日宗教狂热或官僚怠惰的、冰冷的恐惧,正悄然在帝国权力的最核心——高领主议会大厅——弥漫。
大厅内,哥特式的穹顶高耸,悬挂着巨大的帝国天鹰旗和已然褪色的远征军旗帜。
空气中混合着熏香、陈年羊皮纸和金属润滑剂的气味。
环绕着巨大黑石圆桌的,是帝国当下最具权势的个体——军事派的代表、法务部的巨头、导航者家族的代言人、星语院的首席、机械教的大贤者,以及那永远笼罩在阴影中的,代表审判庭与国教的声音。
此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圆桌中央全息投影仪所呈现的景象——那是风暴之眼星域边缘,“不屈真理号”舰队传回的最终分析报告。
画面中,不再是激烈的战斗场景,而是那片死寂的、被标记为“虚无伤痕”的虚空。
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滚动,每一个数字、每一段分析结论,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在场每一位高领主的心头。
“……综上所述,” 机械教大贤者考尔的一个分身,其机械合成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数据过载的杂音,“p-01变量展现出的能量等级,已完全超出我们现有物理模型的描述范畴。
其力量本质,初步判定为一种高度凝练的、基于个体意志的‘唯心现实扭曲’,与亚空间灵能有本质区别,但效能……在某些层面甚至更具直接威胁性。”
他顿了顿,全息影像切换,显示出搞哥毛哥投影被击溃时的能量衰减模型。
“更关键的是,K-02与K-03实体,确认为兽人种族信仰的亚空间神明‘搞哥毛哥’的力量投影,已被p-01以非灵能、非信仰的方式,直接‘物理性驱散’。
此行为对兽人wAAAGh!!力场造成了结构性冲击,证据表明,其影响正在银河范围内扩散。”
死一般的寂静。
驱散神明?不是依靠帝皇的荣光,不是依靠信仰的净化,而是用一种近乎……殴打的方式?
国教代表,一位身着华丽红袍的主教,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关于神皇伟力的祷词,却发现自己信仰的基石正在晃动。
如何向万亿信徒解释,一个并非帝使、甚至非我族类的存在,做到了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
军事派的元帅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厚重的黑石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已经不是一个‘威胁’了!这是一个天灾!一个行走的、拥有自我意识的物理性天灾!我们必须集结所有军团,所有舰队……”
“然后呢?元帅大人?” 审判庭代表,审判官德拉古恩,声音如同寒冰刮过钢铁。
他是一个面容枯槁、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男人,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审判庭的缩影——冷酷、多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像风暴之眼那样,再为他提供一片更广阔的‘战场’,让他把我们的舰队也像玩具一样拆碎吗?‘不屈真理号’的报告很清楚,我们的任何常规武力,在p-01面前,都与尘土无异。”
“那你说该怎么办?!” 元帅低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力与愤怒。
德拉古恩缓缓站起身,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瘦削,却又带着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张或焦虑、或恐惧、或茫然的脸。
“诸位尊贵的大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必须认清一个事实。
p-01的威胁等级,早已超越了常规的‘异形’、‘异端’甚至‘混沌大敌’。
根据《极端威胁应对法典》最高章节,我提议,将p-01的官方威胁等级,正式提升至——‘灭绝令+’。”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灭绝令+”……这是一个几乎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分类。
它意味着,目标不仅需要被从物理上抹去,其存在本身、其影响力、其相关的一切,都必须被彻底隔绝、封禁或流放,并且,常规的灭绝令手段(如病毒炸弹、旋风鱼雷)已被判定为无效。
这是一个帝国在面对可能颠覆其存在根基的灾难时,最后、最绝望的承认。
“这意味着,” 星语院首席声音干涩地说,“我们承认无法在物理层面战胜他。”
“是暂时无法,” 德拉古恩纠正道,但他的眼神表明,他本人对“暂时”这个词也并无多少信心。
“既然无法消灭,我们就改变策略。
目标,从‘毁灭’转变为……‘隔离’。”
他操作着眼前的控制板,圆桌中央的全息影像变化,显现出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自我构建又解构的几何模型,其核心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奇点。
“我将其命名为——‘方案:忒修斯之船’。”
“方案:忒修斯之船” - 疯狂的蓝图
“核心论点很简单,” 德拉古恩开始阐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冷静,“p-01的力量源于其自身意志,与现实宇宙紧密相连。
那么,如果我们能将他诱入一个……‘规则’完全不同的宇宙,一个为其量身定做的‘监狱’,他的力量是否还能生效?
就像鱼儿离不开水,将他投入沙漠,他再强大,也无法生存。”
他详细解释了这个疯狂计划的骨架:
陷阱宇宙的构造: 动用帝国最深藏的、源自黑暗时代(dAot)的禁忌科技——一台被称为“现实锚定\/剥离器”的古老装置。
这台装置并非武器,而是一种用于进行极端物理实验的工具,能够短暂地创造或稳定一个微型的、物理常数与主宇宙截然不同的“子空间”或“口袋宇宙”。
这个陷阱宇宙将被设定为对基于意志的力量极度不友好,甚至具备“概念性吞噬”特性,专门针对p-01的力量特征进行“定制”。
诱饵的设计: 需要创造一个p-01无法拒绝的“诱饵”。
鉴于其行为模式——追求强大的对手和战斗的乐趣——他们可以尝试利用其与帝皇的“协议”,或者……制造一个“虚假的强敌”。
这可能需要利用亚空间的力量,或者某些古老的、被封印的异形存在,制造一场足以引起p-01兴趣的、波及数个星系的“虚假战争”。
流放的执行: 一旦p-01进入预设的“触发区”,启动“现实剥离器”,将他和其周围的大片空间一起,从主宇宙的“织物”上剪切下来,投入那个为他准备的、物理法则扭曲的“忒修斯之船”宇宙。
随后,彻底封闭入口,确保其永远无法归来。
这个计划的大胆与疯狂,让在场所有高领主都感到窒息。
动用黑暗时代科技本身就已极其危险,那些遗物往往伴随着不可预知的副作用和代价。
而创造一个陷阱宇宙?这简直是亵渎,是对帝皇所创造(或守护)的宇宙秩序的终极玩弄。
“这……这太异想天开了!” 导航者代表尖声道,“且不说技术上的可行性,我们如何确保他能被诱入陷阱?又如何保证这个‘陷阱宇宙’能困住他?如果失败,激怒了他的后果……”
“所以,我们需要盟友,” 德拉古恩打断他,目光投向了自会议开始就沉默不语的机械教大贤者,以及阴影中另一位始终未曾发言的高领主——那是一位负责与某些“外部势力”进行极端隐秘接触的、身份成谜的人物。
“或者说,‘合作者’。”
全息影像再次变化,显示出一些极度复杂、带着明显非人风格的几何结构,以及闪烁着绿色光芒的符号。
“根据我们的……‘隐秘渠道’,” 那位身份成谜的高领主终于开口,声音中性而冰冷,“某个惧亡者王朝——据信是索泰克王朝,对p-01表现出了‘学术性’的兴趣。
他们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时空科技,尤其是在维度封锁和现实稳定方面。
他们或许能提供关键技术,或者……一个现成的、适合流放p-01的‘静滞维度’。”
与太空死灵合作?!
这比动用黑暗时代科技更加骇人听闻。
那是人类帝国的死敌,古老而冰冷的异形!与它们合作,无异于与魔鬼做交易!
议会陷入了更加激烈的争论。
恐惧、愤怒、对计划的质疑、对后果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无法被物理耳朵捕捉的嗡鸣,仿佛来自极远之地,又仿佛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争论戛然而止。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大厅一侧那巨大的、描绘着帝皇光辉形象的彩色玻璃窗。
窗外,是永恒照耀着泰拉的星炬 的光芒。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所有灵能者,乃至仅仅是感知敏锐的凡人,都清晰地感觉到——星炬那恒定、温暖、指引人类航路的光芒,似乎极其短暂地、微弱地 闪烁了一下。
那不是能量的不稳定,也不是信号的干扰。
那更像是一次……警告。
一次带着无尽疲惫、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以及绝对威严的、无声的警告。
光芒随即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的幻觉。
但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证明,那不是幻觉。
帝皇……听到了。
祂没有表态,没有赞许,也没有明确反对。
但这一次闪烁,足以让所有疯狂的念头被强行压下。
与死灵合作?动用禁忌科技?这些都在祂的注视之下。
德拉古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缓缓坐下,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他知道,他的计划没有被否定,但也被套上了枷锁。
帝皇的沉默,意味着默许他们采取极端措施应对海虎,但那次闪烁,是一个明确的界限——有些底线,不容触碰。
与异形合作,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计划……继续研究,” 最终,一位资历最老的高领主声音干涩地总结道,“但所有步骤,必须经过最严格的审查。
关于与外部势力的‘合作’……无限期搁置。”
会议在一种更加沉重、更加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高领主们沉默地离席,各自心怀鬼胎。
德拉古恩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恢弘的黑石圆桌,以及窗外永恒的星炬之光。
“忒修斯之船……” 他低声自语,眼中疯狂与冷静交织的光芒并未熄灭,反而更加炽烈。
“船板可以更换,但目标不会改变。
陛下……您默许了。
那么,即使用帝国的尸骨铺路,我也要为您,为人类,除掉这个‘变量’。”
帝皇 :╮(╯-╰)╭
王座世界的光芒依旧,但其阴影之下,针对海虎的、更加隐秘和危险的网,已经开始编织。
帝国的绝望与疯狂,并未因神皇的一次警告而消散,只是转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