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艺术学院,演艺大厅。
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晕,衣香鬓影间流淌着低语与矜持的笑声。这场东西方文化的交汇,甫一开始便笼罩在一种优雅而克制的氛围中。
后台。
我已妆点完毕。
一米七五的身高在女孩中本就出挑,此刻身着一袭特意定制的湖蓝色交领襦裙。宽大的袖摆与逶迤的裙袂上,银线绣出的云水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行动间宛若碧波荡漾。
妆容勾勒出古典的眉眼。
青丝绾成优雅的发髻,仅以一支素玉长簪固定。
身旁,是身着纯白芭蕾舞裙的苏雪,如同雪域之巅不染尘埃的天鹅。
两种极致的美,在此刻的后台无声碰撞。
我们轻轻握着手。
能清晰感受到彼此掌心微潮的暖意。
“雪儿,凝神静气,当作平日练习便好。”我低声开口,与其说在安抚她,不如说在告诫自己。
“嗯,书童,你也是。”苏雪重重点头,眸中虽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绽放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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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苏雪登场。
她深深吸气,递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即如同一片轻盈的雪花,飘向了那片被聚光灯笼罩的舞台。
我静立于侧幕的阴影里。
并未观看她的舞姿。
并非不关心。
而是我需要维系内心那片属于“东方神只”的绝对宁静与孤高境地。
我只听闻外界音乐如月光流淌。
更听见——
那伴随着她每一次宛若无声的跳跃、每一次流畅如诗的旋转而爆发的、一波高过一波的雷鸣掌声。
当苏雪微微喘息,面泛桃红,在愈发汹涌的掌声中鞠躬谢幕,退至我身旁时——
她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指,眼中光华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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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
报幕员清晰而庄重的声音响彻大厅:
“接下来,请欣赏——”
“由清州市第一中学,曹鹤宁同学,带来的古典舞——”
“《洛神》。”
“终于。”
“轮到我了。”
心底那个从不驯服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宣告。
我凝神静气,眉目低垂。
迈开步伐。
每一步看似舒缓从容。
实则暗合着某种源自太古的、星辰运转般的韵律,缓缓走向舞台中央那束最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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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灵、悠远,带着一丝神性悲悯的乐声,流淌开来。
我随之起舞。
这已不再是肢体的演绎。
而是意念、神魂与这具肉身的水乳交融。
长袖挥洒,如流云舒卷。
裙裾翻飞,若洛水涟漪。
每一个眼神流转,每一次颔首回眸,都在无声地倾诉着那位宓妃的千年哀愁与超然物外。
就在舞蹈臻至高潮——
于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急速旋转之后,我单足鹤立,双臂如羽翼般舒展,仰面望向虚无的苍穹之顶时——
眉心间那点朱砂痣,轰然灼烫!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煌煌星辉的暗金色神韵,以我为中心,如同水纹般蓦然荡漾开来!
那一刹那。
台下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所有观众,无论来自东方还是西方,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眼中所见——
早已超脱了一个舞者的范畴。
那是一个真实的、自古老神话传说中降临的、周身流淌着实质般神性光晕的——
东方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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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姿在最后一个定格的瞬间,戛然而止。
我微微平复着气息,将流溢而出的神性力量悄然敛回体内,恢复成那个看似清冷的少女模样,躬身向台下致意。
寂静。
如同实质,笼罩了整个大厅。
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
三秒。
然后——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持久、仿佛要掀翻屋顶的掌声——
如同积蓄已久终于决堤的洪荒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演艺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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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退入后台,气息尚未完全平复——
一位头发卷曲、气质高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外国老先生,便在工作人员激动的引领下,快步走了过来。
通过翻译,我们得知——
他正是维也纳艺术团团长,汉斯教授。
他凝视着我,蓝灰色的眼眸中迸发着无法抑制的震惊与炽热的欣赏:
“不可思议!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小姐,您的舞蹈……这已经超越了舞蹈的范畴!”
“这是一种精神的具象化!是古老东方文明不朽的灵魂在当代的显圣!”
他热情地伸出双手:
“我在此,正式向您,以及刚才那位如同森林精灵般的苏雪小姐,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请务必在将来,莅临维也纳,在我们的金色大厅献演!”
“让欧洲的观众,也有幸亲眼目睹这来自东方的、神圣而绝美的艺术奇迹!”
望着汉斯教授激动而真诚的面容。
聆听着这掷地有声的正式邀请。
我知道。
王雅琳教授的期许,我已达成。
以东方之神韵,征服彼邦。
我唇角微扬,颔首示礼。
心中一片通透澄澈。
这条通往世界舞台的艺术之径——
已在我脚下,铺陈开来。
延伸向远方那片更为壮阔的星辰大海。
眉心的朱砂痣,在后台斑驳的光影里,静默生辉。
仿佛在无声地确认——
此身,此舞,此魂。
本就该,惊艳人间,光照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