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帝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古石，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层层叠叠、难以平息的涟漪。
那关于上古灾劫、关于“虚无”威胁、关于契约与囚禁背后“苦衷”的叙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试图为数十载的恩怨蒙上一层“不得已而为之”的悲壮色彩。
然而，这层看似合理的面纱，在秦枫那饱含怒火与质疑的目光注视下，显得如此脆弱，甚至……虚伪！
短暂的死寂之后，秦枫猛地踏前一步，尽管那无处不在的帝宫威压让他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依旧将脊梁挺得笔直，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破了那试图营造出的“悲情”氛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厉声质问：
“好一个‘契约’！好一个‘无奈之举’！好一个‘保护’！”
他的声音在法则流转的帝宫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屈的穿透力。
“即便你所言非虚，那上古灾劫确实存在，那‘虚无’威胁迫在眉睫！但这，就是你囚禁我母亲数十载，让她在冰冷孤寂中承受无尽折磨的理由吗？！”
“这就是你神界这么多年来，肆意打压妖界，视我妖族儿郎如草芥蝼蚁，动辄征伐屠戮的借口吗？！”
“为何解决问题的代价，永远要由弱者、由被蒙在鼓里的无辜者来承担？！为何所谓的‘大局’，就必须建立在牺牲个体自由、践踏他界尊严的基础之上？！”
秦枫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在场每一个联军将士的心头，也让他们从刚才那匪夷所思的“真相”所带来的震撼中惊醒过来。
是啊，无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那数十载的囚禁之苦，那无数妖族同胞流淌的鲜血，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不是一句“为了大局”就能轻易抹去的！
“神帝！”秦枫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那笼罩在神帝面容上的模糊光晕，直视其本质，“你口口声声为了六界稳定，为了应对灾劫。但你扪心自问，你神界万载以来的所作所为，那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姿态，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真的是在‘守护’吗？还是说，你只是在维护你神界一家独大、永恒统治的‘秩序’？！”
面对秦枫这连珠炮似的、直指核心的激烈质问，神帝那模糊的面容上，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秦枫的反应，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恼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陈述：
“质疑，源于无知与情感的蒙蔽。”
他缓缓说道，目光似乎扫过秦枫，又似乎穿透了他，望向了更遥远的、关乎六界存亡的棋局。
“集权，压制，掌控。听起来冷酷，不近人情。但这是维系庞大体系稳定、高效积累力量、以应对未知且恐怖威胁的……最有效方式。”
“分散则力弱，杂音则生乱。若六界各自为政，理念不一，内斗不休，如何能在真正的灭世灾劫降临之时，凝聚起足够的力量？唯有将力量归于一处，将意志统合为一，剔除所有不安定的因素，才能最大可能地增加生存的几率。”
“打压妖界，是因妖族天性桀骜，血脉强横，易生变数。囚禁云曦，是因她的血脉是已知最不可控的变数之一。这一切，都是为了消除隐患，巩固根基。或许过程残酷，牺牲巨大，但相比于六界寂灭、万物归墟的结局，这……是必要的代价，是不得不为的‘必要之恶’。”
神帝的语调始终平稳，仿佛在阐述一个冰冷的数学公式。
在他的逻辑里，个体的痛苦、一界的屈辱，在“六界存亡”这个宏大命题面前，都成了可以计算、可以牺牲的筹码。
这番话，让联军将士们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种超越了个人善恶、纯粹以“结果”为导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理性！
说完这些，神帝那模糊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秦枫身上，这一次，其中似乎多了一丝……审视与考量。
“秦枫。”
他第一次直接叫出了秦枫的名字。
“你的成长，出乎本帝的意料。你的血脉，你的意志，尤其是……你身上那丝混沌本源的气息，都证明了你的不凡。”
“仇恨与愤怒，会蒙蔽你的双眼，局限你的格局。你所追求的所谓‘自由’与‘公道’，在真正的天地大劫面前，脆弱不堪。”
神帝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话语的内容，却让所有人心头巨震！
“放下成见，归附于神界。本帝可以予你仅次于本帝的权柄，共享这六界至高之力。你与你的母亲，可享无尽尊荣。你的力量，你的潜力，应该用在守护六界、应对未来大劫的正途之上，而非浪费在无谓的复仇与对抗之中。”
招揽！
神帝，竟然在此刻，向秦枫抛出了橄榄枝！
许诺的，是仅次于他的权柄，是共享六界的至高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墨辰、龙欣彤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紧张地看向秦枫。白枫和蓝凌也是脸色微变，神帝这一手，堪称诛心！
若秦枫意志稍有动摇……
云曦更是紧紧抓住了儿子的手臂，美眸中充满了担忧。
然而，秦枫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他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以及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归附？共享权柄？”秦枫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神帝，你终究还是不明白。”
“我秦枫之道，在于守护我所珍视之人，在于追求众生应有的自由与尊严，在于斩破一切不公与压迫！”
“你的道，是冷酷的集权，是无情的压制，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大劫’，便可以肆意牺牲当下一切美好与希望的‘必要之恶’！”
“而我的道，是哪怕明日寂灭，今日也要护得身边之人周全，也要活出属于自己的、无拘无束的精彩！”
他猛地扬起手中的妖皇剑，剑尖直指神帝，尽管在帝宫威压下，剑身微微颤抖，但那决绝的意志，却如同燎原之火，冲天而起！
“你的权柄，于我如浮云！你的道路，于我如荆棘！”
“道不同——”
秦枫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帝宫每一个角落，
“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