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空间定位的轻微眩晕感迅速消退。
不再是那片法则流转、信仰交织、充满无形威压的神域帝宫，而是……一片相对“正常”的虚空。
远处，是神界那标志性的、无边无际的琉璃色云海，只是此刻望去，那云海边缘显得支离破碎，巨大的裂痕与能量乱流如同狰狞的伤疤，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强行突破壁垒的惨烈。
近处，是悬浮着的、伤痕累累的联军舰队，以及劫后余生、大多带伤、脸上混杂着茫然、庆幸与疲惫的将士们。
他们被神帝那随手一挥，直接送出了帝宫核心，送回到了神界外围，联军最初建立桥头堡的区域附近。
回来了。
真的……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欢呼，随即，这欢呼如同燎原的星火，迅速点燃了整个残存的舰队！
“我们出来了！”
“陛下成功了！太后救出来了！”
“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活着啊！”
激动的呐喊声、喜极而泣的哽咽声、劫后余生相拥而庆的撞击声……瞬间打破了虚空的寂静。
许多将士瘫倒在甲板上，望着那不再被帝宫光芒笼罩的、显得格外“亲切”的破碎星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要将之前在帝宫中不敢呼吸的空气全部补回来。
墨辰不顾胸口依旧狰狞的伤口，仰天发出一声混杂着痛楚与宣泄的咆哮；
龙欣彤瘫坐在甲板，残破的凤凰之翼无力地垂落，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白枫和蓝凌相互搀扶着，看着周围欢呼的将士，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激动，尽管他们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神魂损耗巨大。
赵紫涵迅速恢复了冷静，开始清点剩余舰只和人员，组织医疗队抢救重伤员，周倩薇、岳倾颜等人也立刻投入了救治工作，悦耳的战曲化为了安抚心神的宁静乐章。
沐芊雪、韩月凝、紫妍等人则各自处理着伤势，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尽管神帝已放行，但这里终究还是神界疆域。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旗舰“妖皇号”的舰首。
那里，秦枫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紧紧抱着已然力竭昏迷的母亲云曦。
云曦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平稳而自然，再无半分被禁锢的滞涩感，那恬静沉睡的容颜，仿佛卸下了万载的重担。
秦枫低头，看着母亲安睡的侧脸，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心中那块压了太久太久的大石，终于缓缓落地。
成功了。
历经千辛万苦，跨越生死险阻，他终于将母亲，从那座冰冷的神狱，从那位至高存在的阴影下，带了出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激荡涌上鼻尖，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但他强行忍住了，只是将母亲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将过去缺失的万载时光，都在这一刻补偿回来。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欢呼雀跃的将士，扫过那些残缺不全、却依旧顽强漂浮的战舰，扫过一张张染血却洋溢着激动与忠诚的面孔。
胜利了吗？
是的，救母的目标，达成了。
但付出的代价，何其惨重！
来时，联军舰队浩浩荡荡，跨越壁垒，气势如虹。
如今，十不存三，战舰残破，旌旗凋零。
无数熟悉的袍泽，永远留在了神狱崩塌的废墟里，留在了无尽云海的追击路上，留在了帝宫那凝固的时空之外……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征途，铸就了这最终的“功成”。
这份“成功”，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秦枫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他抱着母亲，转身面向所有将士，声音透过灵力传开，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定：
“诸位！”
喧闹的欢呼声渐渐平息，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我们……做到了！”秦枫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我们冲破了神狱，我们战胜了强敌，我们……迎回了太后！”
短暂的寂静后，更加热烈的欢呼爆发出来。
但秦枫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痛：“但这胜利，是用无数忠勇将士的鲜血与生命换来的！他们的牺牲，我们永世不忘！他们的英魂，将与我妖界山河同在！”
提到牺牲的将士，欢呼声化为了肃穆与哀恸，许多将士红了眼眶，紧紧握住了拳头。
“此刻，非是庆功之时！”秦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仍是神界！传我命令，全军即刻集结，以最快速度，撤离神界，返回妖界！”
“是！陛下！”所有将士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与对归家的渴望。
命令迅速下达。
残存的舰队开始重新编组，动力系统超负荷运转，拖着残破的舰体，向着来时强行打开的、如今正在缓慢自我修复的壁垒缺口方向驶去。
沿途，出奇的平静。
原本应该蜂拥而至的神界巡逻舰队和天使军团，不见踪影。
甚至连那三位至尊长老的气息，也感知不到分毫。
仿佛神帝的那一句“走吧”，便是最高的谕令，无人敢违逆，也无人再来阻拦。
这种异常的顺利，反而让秦枫心中那丝沉重感愈发清晰。
神帝的放手，太过干脆，干脆得让人不安。
他那句“但愿你的道……能应对未来的劫难”，如同一个沉重的预言，萦绕在秦枫心头。
那个所谓的“虚无”威胁，真的存在吗？
上古灾劫，六界契约……神帝所言，几分真，几分假？
他放手，是真的无奈，还是……有着更深的谋划？
还有自己体内那彻底觉醒的系统，那块化作混沌光芒的残片，以及那惊鸿一瞥的“混沌真灵”虚影……这一切，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那“虚无”威胁，又有何关联？
这些问题，如同无形的阴云，笼罩在胜利的曙光之上。
舰队艰难地穿越了那依旧残留着狂暴能量、却已无神界军队把守的壁垒缺口，重新回到了那熟悉的、属于下界范畴的无垠星空。
当妖界那熟悉的、带着蛮荒与生机气息的星域映入眼帘时，舰队中再次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这一次，充满了真正的、回到家园的喜悦与激动。
秦枫站在舰首，望着远方那颗逐渐放大的、赤红色为主的妖界主星，怀中抱着沉睡的母亲，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星辰，望向了更遥远、更未知的未来。
救母功成，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
而更广阔的天地，更沉重的责任，以及神帝口中那莫测的“未来劫难”，正等待着他。
来时浩浩荡荡，归时伤痕累累。
目标虽已达，然前路……依旧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