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谷口的碎石染成暗红。铁壁营溃败的烟尘还未散尽,汉军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起初像远处闷雷,转瞬便化作震耳欲聋的轰鸣——天宇伏在崖顶巨石后,瞳孔骤缩,看清了那面迎风招展的玄色旗帜。
“是黑风骑!”李木的声音带着颤音,手指死死抠住岩石边缘,“他们怎么会绕到后面去了?”
黑风骑是汉军最精锐的骑兵营,传闻每人配两匹快马,刀术狠戾,曾一夜奔袭三百里奇袭敌营。此刻他们如黑色潮水般卷向汉军侧翼,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马背上的骑兵个个黑衣黑甲,长刀在暮色中闪着嗜血的光。
“不是咱们的人。”天宇盯着那旗帜上的狼头标记,忽然冷笑一声,“是项羽的旧部。看来有人不想让刘邦独吞这块肥肉。”
谷下的汉军刚经历重甲兵冲击,阵型本就松散,此刻被黑风骑从侧后方猛冲,顿时像被捅破的蜂巢般炸开。铁壁营的残兵还在试图收拢队伍,却被溃逃的友军撞得七零八落,校尉的嘶吼被淹没在马蹄声和惨叫声里。
“将军!黑风骑疯了!见人就砍!”崖下传来赵虎的吼声,他正挥刀劈开一名溃兵,重甲上溅满了红白之物,“咱们要不要趁机……”
“等。”天宇按住蠢蠢欲动的李木,目光紧盯着黑风骑的动向,“他们是来捡便宜的,不会替咱们卖命。”
果然,黑风骑冲垮汉军阵型后并未深入,反而开始劫掠散落的粮草和兵器,甚至有骑兵翻身下马,撕扯汉军士兵的甲胄——显然是想捞够好处就走。
“就是现在!”天宇猛地挥下旗帜。
崖顶突然滚下数十捆浸了火油的柴草,赵虎的重甲兵立刻射出火箭,火舌瞬间舔舐着谷道,将溃逃的汉军逼向黑风骑的方向。同时,两侧密林里响起震天的呐喊,李木带着弓箭手俯冲而下,箭雨专射落马的汉军,不给他们重整的机会。
“腹背受敌!”汉军阵中响起绝望的呼喊。前有火墙阻断退路,后有黑风骑挥刀砍杀,两侧是如狼似虎的追兵,连空中都有箭雨落下。有人扔下兵器跪地求饶,有人疯了似的往火墙里冲,却被烧得惨叫着倒下。
黑风骑见状,竟也调转马头配合夹击。一名黑风骑首领策马掠过天宇下方时,仰头抛来个酒囊,大笑道:“这位兄弟,这票归你,咱们换个地方发财去!”
天宇接住酒囊扔给李木,没接话。他清楚,这种临时盟友比敌人更难测,此刻的默契不过是利益驱使。
战斗持续到月上中天,谷中渐渐平息。汉军的尸体堵塞了半条谷道,活着的要么被捆成粽子,要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黑风骑早已带着劫掠的物资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满地狼藉。
赵虎拄着刀站在尸堆里,重甲的关节处不断滴落血珠。他抬头望向崖顶,声音嘶哑:“将军,清点完了。汉军折损八成,俘虏三千,粮草兵器堆成了山。”
天宇没应声,正望着谷口的方向出神。那里,一道微弱的火光正缓缓靠近,看步伐像是个信使。
“将军小心!”李木搭箭欲射,被天宇按住。
信使走到火光能照见脸的地方,高举着一封信跪地喊道:“是天宇将军吗?沛公有信!”
天宇示意赵虎去取信,展开信纸时,火光恰好映出刘邦的笔迹——字里行间满是拉拢,许以高官厚禄,甚至提出平分城池。
“呵。”天宇将信纸凑到火边点燃,灰烬随风飘散,“告诉刘邦,想要谷口,用诚意来换。”
信使连滚带爬地走了。李木看着满地尸体,打了个寒噤:“将军,咱们杀了这么多汉军,刘邦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现在自顾不暇。”天宇望着黑风骑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项羽旧部突然现身,他首要对付的是内患。咱们……该清理战场了。”
赵虎的重甲兵开始拖拽尸体,妇人们举着火把帮忙辨认俘虏,弓箭手在谷道两侧警戒。火光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血污,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亢奋。
天宇坐在崖顶,摩挲着那只黑风骑留下的酒囊,忽然往谷下扔了块石头。石头落在空处,回声在谷中荡开,惊起几只食腐的夜鸟。
“明天,加固防线。”他对身边的李木说,“刘邦的信使还会来,但下一次,可能就带着刀了。”
李木点头应是,目光扫过谷中堆积如山的兵器,忽然觉得这山谷像一张巨口,吞了太多血肉,却还在张着嘴,等着下一场厮杀。而他们,不过是暂时站在獠牙之上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