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的风带着沙砾的粗糙,却吹暖了红石山据点的土堡——这里被改成了“漠南互市”的临时驻地,木栅栏刷了新漆,上面挂着块木牌,用汉、匈奴两种文字写着“公平交易,刀剑入库”。
开市那天,天宇让人在土堡前搭了个高台,自己站上去,身边跟着呼衍骨——这货被“请”来当“活教材”,脖子上挂着块牌子,写着“昔日抢羊贼,今日守市人”,看得前来交易的匈奴牧民又怕又忍不住笑。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互市,”天宇的声音透过扩音的铜喇叭传开,“匈奴的牛羊、皮毛,换咱们的盐铁、绸缎;你们的良马,换咱们的农具、种子。只要不闹事,交易多少,咱们都欢迎。”
呼衍骨被人推了一把,不情不愿地喊道:“汉人侯爷说话算数,不抢东西,还管饭……”
台下的匈奴牧民们议论纷纷,有几个胆大的,牵着羊试探着走到汉人的摊位前——那里,氐族工匠摆着新打造的镰刀,汉军士兵的妻子们则铺开了绸缎,户曹司的小吏拿着算盘,认真地核对着交换比例:“一只羊换两斤盐,一张狐皮换一匹布,公平吧?”
第一个成交的是个匈奴老汉,用三只羊换了六斤盐,还额外得了一把镰刀——户曹司的小吏说“开市大吉,送的”。老汉捧着盐和镰刀,咧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
天宇走下台,看着赵信正跟羌骑首领核对战马的交换清单——二十匹匈奴良马,换了五十副铁犁和二十石麦种。“这些麦种是今年新收的,在漠南也能种,”赵信指着种子袋,“秋天收了麦子,还能来换更多东西。”
羌骑首领笑着点头,用匈奴话翻译给身边的匈奴人听,那些人眼睛都亮了——他们早就听说汉人的麦子产量高,只是没种子。
互市的热闹渐渐盖过了往日的烽烟。匈奴的孩子们跑到汉军士兵身边,看他们用铁犁耕地,汉军的孩子们则好奇地摸匈奴的小马驹,很快就玩到了一起,用彼此都听不懂的话笑着、闹着。
天宇站在土堡的了望台上,看着这一幕,赵信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刚烤好的馕——匈奴妇人做的,撒着芝麻。
“侯爷,您看那边,”赵信指着摊位,“呼衍骨的老婆正用皮毛换绸缎呢,说要给女儿做件新衣裳。”
天宇咬了口馕,芝麻的香混着面香,意外地好吃。“他女儿?就是上次举匕首刺我的那个?”
“就是她,”赵信笑得开怀,“现在天天帮咱们喂马,说要学汉人的刺绣,以后做个好媳妇。”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边郡的信使,带来了户曹司的信:“边郡的冬麦收了,户曹司派了十辆马车,拉着新麦面和棉被来,说漠南的冬天冷,让咱们给归降的匈奴人也分点。”
天宇接过信,上面还附着李信的字条:“漠南的互市要办好,让匈奴人知道,跟着咱们有饭吃,有衣穿,比抢人强。”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草原,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匈奴的牧群在草地上吃草,汉人的农夫在翻耕土地,羌骑的马群在河边饮水,氐族的工匠在修补农具——这片曾经只有烽烟的土地,如今竟有了烟火气。
“赵信,”天宇忽然道,“明年开春,让户曹司在这里盖所学堂,教汉话,也教匈奴话,让孩子们一起读书。”
赵信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好!等学堂盖起来,我让羌部的巫医也来讲课,教大家识草药,治小病——打仗哪有过日子重要。”
夜幕降临时,互市的灯火亮了起来,汉人用的油灯和匈奴用的火把交相辉映,映着摊位上没卖完的皮毛和绸缎,映着人们脸上的笑意。天宇知道,这两个漠南的小据点,不再是单纯的军事要塞,它们成了一道桥——连接汉人与匈奴,连接烽烟与和平的桥。
轻骑营的士兵们在篝火旁弹起了胡琴,匈奴归降者里有人吹起了骨笛,琴声笛声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天宇坐在篝火边,看着赵信和羌骑首领掰手腕,看着氐族工匠教匈奴妇人纺线,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边郡真正的样子——不止有铁马金戈,更有炊烟袅袅;不止有疆域的延伸,更有心与心的靠近。
远处的烽火台安安静静,没有燃起狼烟。天宇知道,这才是最好的消息——当互市的灯火比烽火台更亮时,战争,自然就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