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晒得栈道发烫,一队马车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前行。车夫们挥着鞭子,嘴里哼着小调,车厢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临邛盐井产出的雪白盐粒。为首的马车前,瘦高个汉子勒着缰绳,望着远处的剑门关,眼里满是期待——这是他们第一次把盐送出蜀地,去换前线最缺的粮食。
“柱子哥,过了剑门关,就是汉王的地盘了吧?”一个年轻车夫问道。
被称作柱子的瘦高个汉子点头:“嗯,侯爷说了,汉王的军队在那边跟楚军对峙,缺盐缺得厉害。咱们把盐送到,换回来的粮食,一半给军队,一半留着给家里人过冬。”
他们是天宇特意挑选的“盐队”,都是参与修盐井的流民,熟悉盐的成色,也懂些江湖路数。出发前,天宇给了他们一面特制的旗帜,上面绣着个“蜀”字,还派了二十名亲兵护送。“路上小心楚军的哨卡,实在绕不过去,就说是给当地百姓送盐的。”天宇的叮嘱还在柱子耳边回响。
果然,快到剑门关时,一队楚军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校尉斜着眼打量着马车:“拉的什么?打开看看!”
柱子连忙递上一包盐:“官爷,是临邛的盐,给关里的百姓送的。您尝尝,这盐比秦廷的好,不发苦。”
校尉捏起一点盐,放在嘴里咂摸,眉头渐渐松开:“确实是好盐。过关可以,按规矩,抽三成税。”
柱子心里一紧——三成税太多了,回去交不了差。他刚要争辩,亲兵队长上前一步,亮出腰间的令牌:“这是蜀侯的盐队,给前线送补给的。你要是敢抽税,就自己去跟项将军说。”
校尉看到令牌上的“蜀侯”二字,脸色变了变。他知道这位蜀侯虽远在蜀地,却和汉王交好,真闹到项将军那里,自己讨不到好。“放行!”他悻悻地挥挥手,看着盐队驶过关卡,眼神里满是不甘。
盐队一路晓行夜宿,半个月后终于抵达刘邦的军营。负责军需的官吏验过盐的成色,眼睛都亮了:“好盐!真是好盐!我们的士兵快三个月没吃到像样的盐了,嘴里都淡出鸟来!”
柱子说明来意:“我们侯爷说,用这些盐换粮食,越多越好。”
“换!怎么不换!”官吏连忙让人开仓,“一石盐换五石米,绝不亏待你们!”
装粮的时候,柱子看到军营里的士兵正在啃干硬的窝头,连点咸菜都没有,心里忽然明白了天宇的用意。这些盐,不仅能换粮食,更能让前线的弟兄们有力气打仗啊。
盐队返程时,马车里装满了沉甸甸的糙米。路过一处村庄,正赶上村民们在晒新麦,柱子让车夫停下,用一小袋盐换了些新麦面。“回去给侯爷做顿新麦饼,让他尝尝鲜。”他笑着说。
消息传回临邛时,天宇正在查看新修的盐井。这口“青雀井”比白鹿井更深,卤水更浓,用老盐工新琢磨的“晒盐法”,不用烧火,靠太阳晒就能出盐,产量比煮盐翻了一倍。“柱子他们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图纸。
“回来了,换了五十石米,还有二十石新麦!”亲兵递上账本,“楚军在剑门关抽税,被咱们的人怼回去了。”
天宇接过账本,翻到最后一页,柱子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见汉军缺盐,士兵面黄肌瘦,愿再多送两批盐。”他嘴角露出笑意,对老盐工道:“再开两口井,用晒盐法,让产量再翻一倍。”
“晒盐法费地,得占不少良田……”老盐工有些犹豫。
“占良田就给百姓补偿,用盐换,用粮换,总之不能让他们吃亏。”天宇指着远处的盐仓,“这些盐,不仅要送往前线,还要分给蜀地的百姓。以前秦廷把盐卖得比金子还贵,咱们偏要让家家户户都吃得起盐。”
七月里,蜀地的盐井已增至十口,每日产盐近百斤。天宇让人在成都府开了家“官盐铺”,盐价只定在秦廷时的三成,百姓们排着队来买,都说:“蜀侯来了,咱们才有好日子过。”
一日,张良从刘邦军营来访,看到临邛盐井边热火朝天的景象,又听说盐换粮的事,抚掌赞叹:“侯爷这招太高了!既稳住了蜀地民心,又解了前线的燃眉之急,一箭双雕啊!”
天宇陪着他在盐井边散步,看着流民们盖起的新屋,田里长出的新苗,笑道:“不过是让百姓有口饭吃,有口盐吃罢了。民心安了,蜀地才能稳;蜀地稳了,前线才有底气。”
张良望着远处连绵的盐田,忽然压低声音:“沛公打算八月出兵,明着修栈道,暗着从陈仓道走。到时候,还需要蜀地的盐和粮支持。”
“放心。”天宇指向盐仓,“我已备下三百石盐,五百石粮,只等沛公的消息。”
夕阳西下,盐井边的晒盐池泛着银光,像铺满了碎银子。天宇知道,这些盐不仅是白花花的颗粒,更是支撑起前线的基石,是蜀地安稳的底气,是他与刘邦约定的见证。只要这盐路不断,军粮不缺,总有一天,他们能走出蜀地,走出关中,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上平价的盐,过上安稳的日子。
夜色降临时,盐井边的灯火亮了起来。老盐工带着徒弟们在检修井架,流民们在草屋里缝补衣裳,孩子们追着萤火虫跑,笑声洒满了整个山坳。天宇站在高处,望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忽然觉得,项羽把他封在蜀地,或许是歪打正着——这里没有中原的战火,却有百姓的期盼,有盐铁的宝藏,有他实现抱负的土壤。
他转身回帐,提笔在舆图上圈出陈仓道的位置,旁边写下:“盐三百石,粮五百石,八月十五前备齐。”笔尖落下,仿佛听到了远方战马的嘶鸣,听到了百姓的欢呼,听到了一个新时代即将开启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