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不认识的...天花板?”
炎珊的意识像沉船般艰难地浮出冰冷黑暗的海面。视野模糊,聚焦困难,只有一片陌生的、柔和灯光的白色顶棚映入眼帘。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约的钝痛。身体沉重得仿佛不属于自己,连动一动指尖都异常艰难。
就在这时,一些声音穿透了意识的迷雾,不再是之前意识空间里那种遥远的、温暖的感谢声,而是更近、更清晰、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小心翼翼:
“……动了!队长!她的眼皮动了!”
“炎珊?炎珊!你能听见吗?我是大古!”
炎珊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视野边缘,两张熟悉又带着巨大关切和紧张的脸庞逐渐清晰起来。
是姐姐居间惠,她的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泪水,但此刻正努力绽放出一个无比温柔、带着巨大希冀的笑容。
还有大古,他靠得很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眼神亮得惊人。
“姐……姐……大……古……” 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破碎不堪,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居间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她伸出手,似乎想触碰炎珊的脸颊,又怕惊扰到她,最终只是轻轻覆在她放在床边的手上。那只手温暖而带着轻微的颤抖。
大古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用力点头:“嗯!炎珊!欢迎回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炎珊想摇头,但只是牵动了颈部的肌肉,带来一阵眩晕。她微微蹙眉,这细微的动作却让大古和居间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别急,别急!”居间惠连忙安抚,声音轻柔得像怕惊飞蝴蝶,“你昏迷了很久,身体需要时间恢复。慢慢来,什么都不要想,安全了,你现在很安全。”
昏迷……很久?炎珊混沌的思绪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她努力想回忆更多,但剧烈的头痛让她闷哼出声。
“痛……”她无意识地呢喃。
“头痛吗?”大古立刻紧张起来,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连接的监护仪器,数据似乎没有大的异常波动。“别勉强回忆!炎珊,听队长的,先休息,适应一下身体的感觉。我们都在这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包裹了炎珊。虽然身体疼痛虚弱,虽然记忆混乱不堪,但看到队长和大古真切地守在自己身边,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冰冷和绝望感,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陌生的白色天花板,不再是完全的茫然,而是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和确认。
“大家……还……”她无干裂的嘴唇努力想弯起一个弧度,却失败了。
“大家都没事,你现在还很虚弱,先好好休息吧”居间惠急切的声音传来。
于是,她闭上眼睛,为了更好地感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和安全,这感觉……真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大古治疗下炎珊的总算能下床了,体内残留的黑暗力量在光球的融合下已经基本清除。
“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望着天花板,炎珊想着,随后她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脸, 现在她已经再也变不回去了。
“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啊……”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惊讶的平静。
“还是说之前的生活已经习惯了呢?”在黑暗中挣扎时,在与光球融合时,仿佛已经冲刷掉了她对过去身体形态的强烈执念。那感觉像一场高烧退去,身体虽然虚弱,却卸下了沉重的负担。或许,这不仅仅是一次“失去”,也是一次“新生”的开始?只是这“新生”的具体含义,她还无暇细想。
“炎珊?”大古的声音带着关切,他注意到她长久的沉默和轻抚脸颊的动作。他以为她还在为身体的虚弱或残留的不适而困扰。“是不是头还疼?还是哪里不舒服?别勉强,我们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再走。”
居间惠也投来探询的目光,温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妹妹能下床活动是巨大的进步,但她明白黑暗力量侵蚀的可怕,更明白炎珊此刻的平静下可能隐藏着风暴。
炎珊回过神来,指尖离开脸颊,微微摇头。动作依然有些迟缓,但比之前流畅了些。“不,没事了。”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醒来时清晰有力了一点点,“只是……感觉身体很轻。”她顿了顿,选择了一个相对中性的描述,“有点不习惯。”
大古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那是当然的!躺了那么久,肌肉都需要重新适应。来,我扶着你,慢点走。”他伸出手臂,动作自然而坚定。
炎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搭在了大古的小臂上。隔着战斗服的布料,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坚实力量,这让她感到安心。她的另一只手则被姐姐居间惠轻轻握住。居间惠的手温暖而稳定,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股微弱的电流般的刺痛感从脚底升起,沿着小腿蔓延。这是身体在重新学习支撑自己的重量。她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迈出了第一步。脚步虚浮,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大古和居间惠立刻稳稳地扶住了她。
“很好,就这样,慢一点。”居间惠轻声鼓励,像在引导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炎珊在大古和居间惠的搀扶下,离开了那张承载了她漫长昏迷的病床,走向病房门口。每一步似乎都伴随着肌肉的轻微酸痛和关节的僵硬感,体内的光还在缓慢流淌,修复着最后的细微损伤,带来一种奇异的暖意,驱散着黑暗力量残留的最后一丝阴冷。
她能感觉到,那股曾经盘踞在核心、冰冷刺骨的黑暗力量确实被净化殆尽了,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亟待填充的虚弱感。
路过窗边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玻璃。模糊的倒影中,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穿着略显宽大的病号服,长发披散在肩头。虽然面容一致,但其中的一切都与原来不同了。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两秒,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确认感。然后,她移开了目光,继续向前。
感受着姐姐手掌的温度,依靠着大古手臂的力量,一种迟来的、巨大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毯子,将她层层包裹。身体虽然虚弱,脚步虽然蹒跚,但脚下是坚实的大地,身边是珍视她的人。
“感觉……怎么样?”居间惠侧头,仔细观察着炎珊的表情,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炎珊的目光从那些善意的面孔上收回,落在姐姐布满红血丝却依旧坚毅的眼睛里,又看向大古写满关切的脸庞。她尝试着,极其缓慢地牵动嘴角。这一次,不再是失败,一个微小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在她苍白的唇边绽开。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递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和一种新奇的、正在适应的感觉,“感觉……很安全。也很……奇妙。” 这“奇妙”,既是对身体变化的感知,也是对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的感慨。
居间惠的眼眶瞬间又湿润了,她紧紧回握了一下妹妹的手。大古则咧开嘴,笑容明亮得如同驱散阴霾的阳光。
“走吧,”居间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无比坚定,“我们回家。”
“回家”两个字,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炎珊心中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她不再看那陌生的天花板,目光投向走廊前方那扇象征着“回归”的门,在大古和姐姐的支撑下,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向着她的“现在”和“未来”走去。身后,是冰冷的病房和沉重的过去;前方,是未知却也充满可能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