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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哲,二十九岁,是市档案馆的数字化员。我的工作是把老旧的纸质档案扫描、修图、分类,存入数据库。这份工作需要耐心和细心,也让我接触到了这座城市尘封的记忆——出生证明、死亡证书、结婚登记、地契房契,以及无数泛黄的照片。

在我扫描过的成千上万张照片中,有一张我永远忘不了。

那是1978年市第三中学高三(2)班的毕业照。四十五个学生,五名老师,整整齐齐地排成三排,背景是学校的主教学楼。照片原本应该很普通,除了一个细节:

最后一排最右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不是拍摄时的抖动造成的模糊,而是那个人本身就像蒙着一层雾,五官不清,轮廓不定。更奇怪的是,照片背面用钢笔清楚地写着每个人的名字,对应位置,一共五十个人。

但照片正面,只有四十九个清晰的人像。

第五十个人,只有一团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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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是三个月前。档案馆接收了一批第三中学的老档案,其中就包括历届毕业照。我负责将它们扫描、编号、录入系统。

扫描到1978年那张时,我注意到了异常。用高清扫描仪放大后,那个模糊的人影更加诡异——它似乎在动,不是物理上的动,而是像长时间曝光拍出的鬼影,但又分明是瞬间快门捕捉的。

我检查了底片。黑白底片上,那个位置是空的,只有一片均匀的灰色。

但照片上明明有影像。

我请教了摄影专业的朋友。他看了扫描文件后说:“这不像是拍摄问题。如果是双重曝光或者相机抖动,整个画面都会受影响,但只有这个人影模糊。而且...”

他放大人影的面部区域:“你看,这里好像有五官,但都重叠在一起,像是有无数张脸叠在一起。”

我把照片拿给老馆长看。老馆长姓陈,今年七十二岁,在档案馆工作了四十年。

他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很久,脸色渐渐变了。

“这张照片...我以前见过。”他低声说。

“您见过?”

“很多年前,第三中学有人来找过这张照片。”陈馆长回忆,“大概是九十年代初,一个老太太,说是她儿子的毕业照丢了,想补一张。我帮她找了,但她看到这张后,脸色很难看,说不是这张,然后就走了。”

“她没说为什么?”

“没有。”陈馆长摇头,“但我记得她走的时候喃喃自语,说什么‘他还是不肯走’。”

我脊背发凉:“‘他’是谁?”

陈馆长没有回答,而是指着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我刚才没注意到,在名单最下方,有一行几乎褪色的字迹:

“第五十人:沈默 生于1960年 卒于1978年6月15日”

卒于1978年6月15日。毕业照拍摄日期是1978年6月20日。

一个死了五天的人,出现在了毕业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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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驱使我调查。我先查了沈默的死亡记录。市殡仪馆的档案显示,1978年6月15日,确实有一个叫沈默的十七岁男生火化,死因是“意外坠楼”,死亡地点是第三中学教学楼天台。

我找到当时的《滨江日报》微缩胶片。1978年6月16日的社会版有一则短讯:“昨日本市第三中学一名高三学生坠楼身亡,警方初步排除他杀可能,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中。”

没有名字,没有细节,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很快被遗忘。

我又查了第三中学的学籍档案。沈默,1960年3月12日出生,1975年入学,高三(2)班学生。成绩中等,无奖惩记录。家庭成员一栏:父亲沈建国(已故),母亲王秀英(健在)。

就是九十年代初来找照片的那个老太太。

我通过户籍系统找到了王秀英的住址:城东老城区,平安里17号302室。她已经八十三岁了。

犹豫了三天,我决定拜访她。以一个档案馆工作人员的身份,借口核对历史资料。

平安里是老式筒子楼,墙壁斑驳,楼道昏暗。302室的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福字,边缘卷起。

我敲门。很久,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透过门链看着我。

“谁啊?”

“王奶奶您好,我是市档案馆的周哲,想跟您核实一些历史资料。”我出示工作证。

老太太盯着工作证看了很久,才解开链子:“进来吧。”

房间很小,但整洁得过分。家具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款式,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很多照片,大多是同一个男孩——从婴儿到少年,最后一张是穿着校服的单人照,清秀的男孩对着镜头微笑。

那就是沈默。

“王奶奶,这是您儿子吧?”我指着照片。

老太太点点头,眼眶红了:“小默...走得太早了。”

我斟酌着词句:“我们在整理第三中学的老档案时,发现了一张毕业照,上面有您儿子的影像。但拍摄日期是在他...之后。”

老太太的手抖了一下:“你们找到那张照片了?”

“您知道?”

“知道。”她叹气,“那照片不对劲。小默死后,学校说要补拍毕业照,因为少了一个人。但照片洗出来,他还是在了。校长说可能是底片搞错了,但我知道不是。”

“为什么?”

“因为小默不会走的。”老太太看着我,眼神里有种固执的悲伤,“他舍不得同学,舍不得学校,舍不得我。所以他留在照片里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

“那张照片带来了吗?”她忽然问。

我取出复印版。老太太接过,手颤抖着抚摸照片上那个模糊的人影。

“四十五年了...”她喃喃道,“他还是十七岁。”

“王奶奶,您儿子当年...真的是意外吗?”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不是意外。”她终于说,“小默是被逼死的。”

---

1978年6月15日,距离高考还有二十三天。

高三(2)班正在上最后一节晚自习。班主任李老师宣布,根据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要调整座位——成绩好的坐前排,成绩差的坐后排。

沈默的成绩中等,本应坐中间。但他的同桌赵卫国——班长的儿子,成绩垫底,要被调到最后一排。

赵卫国不愿意,站起来说:“李老师,我眼睛近视,坐后面看不清。”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那就配眼镜。按成绩排座是学校规定。”

赵卫国突然指向沈默:“那他呢?他成绩也不怎么样,凭什么坐中间?”

教室里安静下来。沈默低着头,不说话。

“沈默同学虽然成绩中等,但稳定。”李老师说,“而且他从来不惹事。”

“不惹事?”赵卫国冷笑,“我听说他爸是反革命,被抓去劳改了。”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所有人都看向沈默。那个年代,“反革命”是最可怕的标签。

沈默的脸白了:“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大家去查查就知道了。”赵卫国大声说,“我爸爸是厂里的干部,他说沈默的爸爸沈建国,因为写反动文章被抓了,去年死在劳改农场了!”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沈默站起来,浑身发抖:“不许你说我爸!”

“怎么,敢做不敢当?”赵卫国逼近,“你爸是反革命,你也是小反革命!凭什么跟我们坐在一起读书?”

沈默推开他,冲出教室。

李老师想拦,但没拦住。他责备地看了赵卫国一眼:“你太过分了。”

赵卫国满不在乎:“我说的是事实。”

那晚沈默没有回家。王秀英等到半夜,去学校找。门卫说看到一个男生上了教学楼天台,但天太黑,没看清是谁。

王秀英爬到天台时,已经晚了。

沈默躺在水泥地上,身下一摊血。眼睛睁着,看着夜空。

没有遗书,没有告别。只有口袋里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我不是反革命。”

警方调查后认定为自杀。学校很快压下了这件事,对外说是意外坠楼。赵卫国的父亲——当时的教育局副局长——打了招呼,事情不了了之。

毕业照还是拍了,少了一个人。但洗出来时,沈默又出现在了照片上。

“校长想把照片销毁,但我求他留下来了。”王秀英抚摸着照片,“这是小默最后的心愿——和同学们一起毕业。虽然是以这种方式。”

我感到一阵寒意:“所以照片上的模糊人影,真的是...”

“是小默的魂。”王秀英肯定地说,“他不甘心,所以留在了照片里。这些年,我总觉得他还在,就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见。”

离开王秀英家时,她拉住我:“周同志,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您说。”

“找到当年逼死小默的那些人。”她眼神坚定,“让他们给小默道个歉。四十五年了,该有个了断了。”

我答应了。不只是因为同情,更因为我自己也想弄明白——照片上的幽灵,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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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首先找到了当年的班主任,李老师。他现在是退休教师,住在教师新村。

李老师今年七十八岁,头发全白,但精神还好。听到沈默的名字,他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

“沈默啊...记得,当然记得。”他叹气,“那是我教学生涯最大的遗憾。”

我把王秀英的话转述给他。李老师沉默了很久。

“赵卫国确实过分,但我也有责任。”他低声说,“如果当时我及时制止,如果我能多关心沈默一点...可惜没有如果。”

“赵卫国后来怎么样了?”

“他父亲有权有势,保送上了大学,后来去南方做生意,发了财。”李老师苦笑,“有时候觉得这世道真不公平。善良的人早早离去,作恶的人飞黄腾达。”

“其他同学呢?他们知道真相吗?”

“大多数人不知道细节。”李老师说,“学校封锁了消息,只说沈默是意外。毕业照的事,大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深究。那个年代,奇怪的事太多了。”

我拿出毕业照的复印版:“李老师,您看这个模糊的人影,真的是沈默吗?”

李老师戴上眼镜,仔细看了一会儿,手开始颤抖。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道,“毕业照是6月20号拍的,沈默15号就...而且拍照那天,我明明数了,只有四十九个人。”

“单洗出来就有五十个。”

李老师脸色苍白:“周同志,你知道这张照片后来的故事吗?”

“什么故事?”

“照片洗出来后,校长让每个学生拿一张留念。”李老师回忆,“但不到一个月,陆续有学生把照片退回来,说照片‘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有人说晚上听到照片里有哭声。有人说照片上的沈默人影会动。最恐怖的是赵卫国——”李老师压低声音,“他说照片上的沈默人影,每天晚上都在他床边站着。”

我脊背发凉:“后来呢?”

“校长把所有的照片收回来,锁在档案室里。除了我偷偷留了一张,其他的应该都销毁了。”李老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抽出一张同样的毕业照,“这就是我留的那张。”

我接过照片。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同样的模糊人影。

但仔细看,这张照片上的人影,比档案馆那张清晰一点。能隐约看到五官的轮廓,甚至能辨认出表情——是悲伤的,几乎是哭泣的表情。

“这张照片...也会闹鬼吗?”我问。

李老师苦笑:“我没遇到过。但有时候夜深人静,我看着照片,会觉得沈默在看着我,想说什么。”

“您觉得他想说什么?”

“对不起。”李老师闭上眼睛,“或者,原谅我。或者...帮我。”

离开李老师家时,他给了我一份当年高三(2)班的通讯录——九十年代初同学聚会时整理的,上面有大部分同学的联系方式。

“四十五年了,很多人都联系不上了。”他说,“而且有些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我看着名单,四十五个名字,加上沈默,四十六个。我想知道,当年那些见证了一切却保持沉默的同学们,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还记得沈默吗?夜里会做噩梦吗?

第一个联系的是班长,刘建军。他现在是公务员,在民政局工作。

电话接通,我说明来意后,对方沉默了。

“沈默...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刘建军声音低沉,“那年的事,我很抱歉。作为班长,我应该站出来制止赵卫国,但我没有。”

“您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记得。”刘建军叹气,“赵卫国一直欺负沈默,因为沈默的父亲是‘黑五类’。那天晚上他说得特别过分,全班都听到了,但没人敢说话。那个年代,谁敢帮‘反革命’的儿子?”

“沈默冲出去后,你们做了什么?”

“李老师让我们继续自习。”刘建军说,“后来听说沈默出事了,大家都很震惊,但没人敢讨论。毕业照的事更诡异——拍照时明明少一个人,洗出来却多了一个。很多人都说照片闹鬼,把照片退了。”

“您退了吗?”

“退了。”刘建军承认,“我那张照片,放在床头柜上,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叹气声。我妻子吓坏了,让我赶紧处理掉。”

“您相信那是沈默的鬼魂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我不知道。”刘建军终于说,“但我希望不是。因为如果真的是,说明他还在受苦,还没有安息。”

接下来的两周,我联系了名单上的十五个人。有些人换了号码,有些人去世了,还有些人一听是问沈默的事,直接挂断电话。

愿意交谈的,都说类似的话:记得那件事,感到内疚,照片诡异,希望沈默安息。

但没有一个人提到“道歉”或“真相”。四十五年过去,那段记忆被尘封,被美化,被遗忘。对大多数人来说,沈默只是一个名字,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青春的注脚。

除了赵卫国。

他是最难找的。通讯录上的号码是空号,地址是二十年前的。我通过工商登记查到他的公司,但秘书说他三年前就把公司交给儿子,自己退休了,行踪不定。

最后,我在一个房地产论坛上找到了线索——有人发帖炫耀在海南买了别墅,配图里有个穿花衬衫的老头,虽然打了马赛克,但特征很明显:大金链子,劳力士表,标志性的鹰钩鼻。

发帖人Id是“赵公子”,应该是赵卫国的儿子。我私信他,假装是房产中介,说有更好的房源推荐,要到了他父亲的微信。

添加好友时,我犹豫了。该用什么身份?档案馆员?记者?还是沈默家人的朋友?

最后我用了真名,备注:“关于1978年第三中学的事。”

申请很快通过了。

“你是谁?”对方发来三个字。

“市档案馆周哲,在整理老照片时发现了一些问题,想向您核实。”

“什么照片?”

我发了毕业照的扫描件,圈出模糊人影的位置:“这张1978年高三(2)班的毕业照,您应该有印象。”

整整十分钟没有回复。然后视频通话请求来了。

我接通。屏幕里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胖,秃顶,穿着丝绸睡衣,背后是豪华的客厅。正是赵卫国。

“这张照片怎么还在?”他开门见山,“不是都销毁了吗?”

“档案馆留了一张。”我说,“赵先生,照片上的模糊人影,您知道是谁吗?”

他脸色变了变:“不知道。拍摄技术问题吧。”

“但拍摄日期是1978年6月20日,而沈默同学在6月15日就去世了。”

赵卫国的眼神闪烁:“那又怎样?巧合呗。”

“有同学说,当年您收到照片后,遇到了灵异现象——”

“胡说八道!”他打断我,“哪有什么灵异现象!都是那些人瞎编的!你是记者吧?想挖黑料?我告诉你,当年的事早有定论,是意外!”

“但沈默的母亲说——”

“那个疯老太婆?”赵卫国冷笑,“她儿子死了受刺激,胡说八道几十年了。我警告你,别再来骚扰我,否则我告你诽谤!”

视频挂断了。

我盯着黑屏的手机,感到一阵愤怒。四十五年,他没有丝毫悔意,甚至没有一点愧疚。

也许王秀英说得对——有些人永远不会道歉,除非被迫。

但怎么强迫?法律追诉期早过了,道德谴责对他无效。一个享受了一生荣华富贵的人,会在乎一个死去的同学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第三中学的老教学楼前,时间是黄昏。一个穿旧校服的男孩站在天台边缘,背对着我。

“沈默?”我喊。

他回头,脸是模糊的,像照片上那样。但声音很清晰:“帮帮我。”

“怎么帮?”

“让他们记住。”他说,“不要让我被忘记。”

我醒来时,凌晨三点。房间里一片漆黑,但书桌上有什么在发光。

是毕业照的复印版。那个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荧光。

我走近看。人影似乎动了,不是物理上的动,而是影像本身在变化——模糊的五官逐渐清晰,露出一张清秀的、悲伤的少年的脸。

他在哭。

没有声音,但我能感觉到那种无声的哭泣,那种积累了四十五年的悲伤和委屈。

照片下方,出现了一行字,像水印一样浮现在纸上:

“6月15日 天台 23:00”

日期和时间。沈默死亡的时间和地点。

距离现在,还有二十天。

---

第二天,我做出决定:6月15日晚上,去第三中学老教学楼的天台。

也许这是疯狂的行为,也许什么都等不到。但我必须去。不只是为了王秀英的请求,也不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而是因为那张照片上的少年,他在求助。而我是唯一听到的人。

我开始了准备工作。首先去第三中学旧址——学校十年前搬迁,老校区一直空置,计划拆除但迟迟没动工。

老校区在城西,围墙已经破损,大门锁着,但旁边有个缺口可以钻进去。教学楼是苏联风格的四层红砖楼,窗户大多破碎,墙皮剥落,像一具巨大的骸骨。

我找到了天台的门。锁锈死了,但用力一踹就开了。

天台上堆满杂物,荒草从裂缝中长出。我走到边缘——就是沈默坠楼的位置。低头看,四层楼的高度,水泥地面坚硬无比。

四十五年前,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从这里跳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因为一句话,一个标签,一次欺凌。

我在天台上坐到黄昏。风吹过,像叹息。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但这里只有寂静。

离开时,我在门框上发现了一行刻字,很浅,几乎看不清:

“沈默 1978.6.15 我不是反革命”

应该是他死前刻的。最后的辩白。

我用手机拍下刻字,决定把它作为证据之一。

接下来的两周,我继续调查。找到了更多当年的学生,收集了更多证言。有些人愿意写书面证明,回忆当时的情况。有些人提供了老日记的片段,记录了那天的细节。

证据越来越多,指向一个事实:沈默不是意外坠楼,而是被言语暴力逼死的。而学校和相关人员掩盖了真相。

同时,毕业照的异象越来越明显。不只我那张复印版,连档案馆的原版也开始变化——模糊人影越来越清晰,甚至在非复印状态下也能看到荧光。

老馆长注意到了,把我叫到办公室。

“小周,那张照片...最近是不是不太对劲?”他委婉地问。

我老实交代了调查的情况。老馆长听完,沉默了很久。

“你知道为什么照片会这样吗?”他问。

“有人说是因为沈默的魂魄附在了照片上。”

“不完全是。”老馆长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泛黄的笔记,“这是我师父留下的,他当年是档案馆的第一任馆长。里面提到一种现象,叫‘记忆残留’。”

我接过笔记。上面用毛笔写着:

“极强烈的情绪,尤其是屈死之人的怨念,有时会附着在与其相关的物体上,特别是照片。因照片是时间的切片,是记忆的实体化。若死者心愿未了,其残留的意识会通过照片显现,直到心愿达成。”

“您相信这个?”我问。

“我见过类似的事。”老馆长说,“1966年,有个老教授被迫害致死,他的一张全家福上,他的影像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字:‘还我清白’。直到1978年平反后,照片才恢复正常。”

“所以沈默的照片...”

“他的怨念附着在了毕业照上。”老馆长说,“因为那是他最后的牵挂——和同学们一起毕业,被集体接纳。但同时也因为屈死,所以有怨恨。这两种情绪交织,让照片产生了异象。”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照片恢复正常?”

“完成他的心愿。”老馆长看着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档案馆这边,我给你批假。”

我深深鞠躬:“谢谢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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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晚上十点,我再次来到第三中学老校区。

这次不是一个人。我联系了所有愿意来的当年的同学——一共九个人,包括李老师、刘建军,还有其他几位。王秀英也来了,虽然我们劝她在家等,但她坚持要来。

“我要亲眼看着小默安息。”她说。

我们穿过破败的校园,爬上教学楼。手电筒的光在空荡的走廊里摇晃,影子拉得很长。

天台上,我们围成一圈。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上铺着白布,摆着毕业照的原版、沈默的单人照、他刻字的照片,以及同学们写的证言和道歉信。

十一点十五分。

李老师先开口:“沈默同学,四十五年了,我们来看你了。”

风吹过,带着呜咽声。

刘建军接着说:“当年的事,我们都有责任。我们沉默,我们旁观,我们纵容了恶。对不起。”

其他同学——现在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一个个开口,说出积压了四十五年的话。有人流泪,有人鞠躬,有人烧纸钱。

王秀英抚摸着照片上模糊的人影:“小默,妈妈来了。你可以安心走了。”

十一点整。

毕业照突然发出强光。不是刺眼的光,而是柔和的白光,像月光。那个模糊的人影从照片上浮现出来,像全息投影,悬浮在空中。

是一个清秀的少年,穿着旧校服,面容清晰,眼神悲伤。

“沈默...”王秀英伸手,却穿过了影像。

沈默的影像开口了,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我们一直记得。”李老师老泪纵横,“对不起,老师没能保护你。”

“不怪你们。”沈默摇头,“我只想证明...我不是反革命。我爸爸也不是。他是作家,只是写了真话。”

“我们知道。”刘建军说,“我们都作证,你和你父亲都是好人。”

沈默的影像开始变淡。

“我可以走了。”他说,“但还有一个人...”

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赵卫国。

就在这时,天台的门被推开。一个肥胖的身影气喘吁吁地爬上来,是赵卫国。他居然来了。

“你们...你们在搞什么鬼!”他指着沈默的影像,“这是...这是什么把戏?”

“不是把戏。”我说,“是沈默。他来听你道歉。”

“道什么歉!”赵卫国后退,“都是陈年旧事!而且我没做错!他爸就是反革命!”

沈默的影像转向他。眼神不再是悲伤,而是平静。

“赵卫国,我不恨你了。”他说,“恨太累了。但我希望你能说一句真话。就一句。”

所有人都看着赵卫国。

他脸色变幻,额头冒汗。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脸上,像审讯灯。

“我...”他咽了口唾沫,“我当年...是胡说八道的。我根本不知道你爸的事,就是听别人瞎说,拿来攻击你。”

寂静。只有风声。

“为什么?”李老师问。

“因为嫉妒。”赵卫国低下头,第一次露出软弱的表情,“你成绩比我好,人缘比我好,连我喜欢的女生都喜欢你...所以我恨你,想让你出丑。”

真相如此简单,如此卑劣。

一个少年的嫉妒,毁掉了另一个少年的生命。

赵卫国跪了下来,不是对沈默的影象,而是对王秀英。

“王阿姨,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这些年我经常做噩梦,梦见沈默来找我...但我一直不敢承认...”

他哭了,像个孩子。

沈默的影像完全变淡,几乎透明。

“我原谅你了。”他说,“大家都...保重。”

影像化作点点荧光,散入夜空。

桌上的毕业照恢复了正常——模糊的人影消失了,现在照片上只有四十九个清晰的人像。沈默不在其中,但他曾经存在的位置,留下了一行淡淡的水印:

“1978年6月 高三(2)班全体 留念”

包括他。永远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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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我们在档案馆举办了一个小型的纪念展:“被遗忘的记忆——沈默与1978”。

展出了毕业照的原版(现在已正常)、沈默的单人照、同学们的证言、刻字的照片,以及他的故事。

很多市民来看。有老人想起那个年代,有年轻人震惊于历史的残酷。媒体也报道了,引发了关于校园暴力、历史反思的讨论。

赵卫国捐了一笔钱,以沈默的名字设立了奖学金,资助家庭困难的学生。他还在媒体上公开道歉,虽然迟了四十五年。

王秀英在展览开幕那天,站在儿子的照片前,久久不语。

“他终于可以安息了。”她说。

展览结束后,我把毕业照放回档案库。它现在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记录着五十个少年少女的青春。其中一个不在画面中,但永远在记忆里。

那天晚上,我梦见沈默。他穿着白衬衫,站在阳光下的校园里,对我挥手微笑。

然后转身,走向远方。

醒来时,我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张照片——不是毕业照,而是一张新的照片:沈默的单人照,但背景是大学校园,他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笑容灿烂。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

“谢谢你。我毕业了。”

我把它装进相框,放在书桌上。

窗外的城市渐渐醒来,新的一天开始。

而我知道,有些记忆不会被遗忘,有些正义不会缺席。

即使迟到四十五年。

因为照片会记住。

人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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