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地穴的玄铁封印正在发烫。
燕十三跪在冰面上,锈刀插在身前的裂缝里,刀身的暗红纹路如活物般蠕动,顺着他的右臂往上攀爬。那些纹路所过之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仿佛被饕餮的煞气冻结,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在冰面凝成细小的骷髅头——是刀魂反噬的征兆,破煞功的心法在体内疯狂冲撞,却始终无法压制那股吞噬一切的凶性。
“十三哥,用这个!”石头的重剑劈开块千年寒冰,将冰碴敷在燕十三的肩头。少年的掌心被冰碴冻得通红,龙鳞纹却亮得惊人,试图用自身灵力中和煞气,“军册上说,极寒能暂时锁住煞脉!”
冰碴接触到暗红纹路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白雾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脸——是被饕餮吞噬的亡魂,此刻正借着刀魂的力量嘶吼。燕十三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锈刀的刀尖转向自己的咽喉,刀身的红光中,饕餮的虚影正对着他露出獠牙。
“是你!”燕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看清虚影的脸,与影阁阁主有七分相似,只是额头多了只竖眼,里面跳动着与昆仑鼎封印相同的符咒,“你才是真正的饕餮!影阁阁主只是你的容器!”
虚影没有回答,只是操控着锈刀缓缓下沉。燕十三能感觉到右臂的经脉正在寸寸断裂,那些暗红纹路已蔓延至心口,那里的皮肤下凸起个拳头大的肿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阿蛮突然扑上来,将守蛊珠按在肿块上。蓝光与红光碰撞的刹那,女孩的嘴角溢出鲜血,守蛊珠的莲花印正在淡化——是用自身精血强行压制煞气,“娘说……母蛊能吸煞……我没事……”
“滚开!”燕十三的怒吼在冰穴中回荡。他看到阿蛮后心的莲花印正在消失,那是毒娘子用性命为女儿种下的护身符,此刻却在为他消耗,“这是我的劫,与你们无关!”
石头的重剑突然横在燕十三与锈刀之间,龙鳞纹与刀身的红光碰撞,竟在玄铁封印上炸出个深坑。少年的肩膀被震得脱臼,却死死不肯松手:“十三哥说过,守护不是一个人的事!你忘了屠村时你怎么救我的?忘了老赵是为谁死的?”
锈刀的红光在此时暴涨,将三人同时震飞。燕十三撞在昆仑鼎上,鼎身的龙纹突然亮起,九道金光如锁链般缠住他的身体,试图将煞气逼出体外。但那些暗红纹路反而顺着金光往上爬,在鼎口凝成个巨大的饕餮头,对着玄铁封印发出震耳的咆哮。
“它想破封!”哈克的弯刀突然从冰缝中飞出,刀柄上的西域符文与龙纹产生共鸣,“少主,用你的血!镇北侯的血脉能暂时骗过封印!”
燕十三的指尖在锈刀刀镡上划过,那里还残留着腿骨取图时的血迹。他突然想起破煞功最后一页的血字:“煞由心生,亦由心灭,舍身方能取义”。锈刀的刀尖在此时转向自己的右臂,红光中浮现出镇北侯断臂的画面——原来当年镇北侯不是被敌人所伤,是为了压制同样的刀魂反噬。
“石头,照顾好阿蛮。”燕十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看着少年通红的眼眶,突然露出抹笑容,像极了当年在哨所教石头练剑时的模样,“告诉他们,燕十三守住了昆仑鼎。”
锈刀的红光突然内敛,刀身变得漆黑如墨。燕十三的右臂在黑芒中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那些暗红纹路随着断臂一同飞离,在空中凝成个小型的饕餮虚影,被昆仑鼎的金光瞬间吞噬。
“不——”石头的重剑刺入冰面,龙鳞纹因悲愤而炸裂。他冲过去抱住燕十三的断肩,却发现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道金色的疤痕在蠕动,像条小蛇般封住了血脉,“十三哥!你怎么这么傻!”
燕十三的额头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却笑着举起左手:“谁说……不能用左手使刀?”他的目光落在玄铁封印上,那里的符咒因失去煞气而重新亮起,饕餮的咆哮已变得微弱,“看到了吗?我们赢了。”
阿蛮的守蛊珠突然飞起,蓝光在断肩处凝成个莲花状的光盾,护住正在愈合的伤口。女孩的眼泪落在光盾上,竟让蓝光多了层淡淡的金色:“娘的笔记上说,断臂处的伤疤能开出花……你看,真的开了……”
冰穴外传来影卫营旧部的欢呼。他们冲破影阁残部的阻拦,举着火把站在穴口,看到断臂的燕十三和完好的昆仑鼎,突然齐刷刷地跪倒,甲叶碰撞的脆响与鼎身的嗡鸣交织成曲悲壮的歌。
燕十三望着玄铁封印上的金色疤痕,突然明白镇北侯石碑上的深意——所谓的镇山河,从来不是靠完整的躯体,而是靠破碎后依然挺立的脊梁。他失去了右臂,却在这一刻真正握住了锈刀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