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飞飞搬进惠民小区302室的第三个晚上,门垫上多了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快递盒。盒子巴掌大,裹着发潮的牛皮纸,拆开时簌簌掉出几片枯黄的梧桐叶——里面躺着双红色的玛丽珍鞋,漆皮亮得像凝固的血,鞋跟处还沾着点深褐色的泥垢。
她捏着鞋尖翻了翻,鞋底绣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302,等你穿”。窗外的老槐树突然刮过一阵风,窗棂吱呀响,鞋跟在地板上轻轻“嗒”了一声,像有人用指甲敲了敲木头。
邵飞飞把红鞋塞进阳台的旧纸箱,可第二天起床,鞋却端端正正摆在她的床前。鞋尖朝着房门,鞋跟沾的泥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鞋内侧沾着的几根黑色长发——那不是她的头发,她染的是栗棕色。
她盯着鞋发愣时,卫生间的镜子突然起了雾。雾里慢慢显露出个模糊的影子,穿着和那双红鞋一模一样的鞋子,脚跟在镜面上敲出“嗒、嗒”声。等邵飞飞伸手去擦镜子,影子突然消失,镜面上只留下个潮湿的鞋印,大小和红鞋分毫不差。
那之后,邵飞飞总在凌晨两点听到脚步声。声音从楼道传来,一步一步踩在水泥地上,“嗒、嗒”,节奏和红鞋敲地板的声音一模一样。她趴在猫眼上看,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只有片漆黑,可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的房门外。
有一次,脚步声停住后,门外传来个细弱的女声:“我的鞋……你为什么不穿?”邵飞飞攥着门把手的手全是汗,她想喊“你是谁”,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门外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很轻,带着股腐烂的霉味。
邵飞飞把红鞋扔到小区的垃圾桶,可下班回家时,鞋又出现在玄关。她终于忍不住,跟公司里住惠民小区附近的李姐说了这事。李姐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咖啡杯“哐当”撞在桌上。
“你住302?”李姐的声音发颤,“三年前,302住过个叫林小雅的姑娘,就爱穿红玛丽珍鞋。有天晚上她在楼道里摔了,头磕在台阶上,鞋跟断了一根……后来清理现场的人说,她手里还攥着只红鞋,另一只怎么找都没找到。”邵飞飞的后背瞬间凉透,她想起那双红鞋的鞋跟——是完整的,没有断过。
邵飞飞不敢再碰红鞋,可鞋却总出现在她能看见的地方:沙发上、书桌上、甚至是她的枕头边。这天晚上,她盯着鞋跟发呆,突然发现鞋跟的缝隙里卡着点东西。她用牙签挑了挑,挑出半片指甲——淡粉色的,边缘还涂着剥落的红指甲油。
就在这时,卧室的灯突然灭了。黑暗里,她感觉有只冰冷的手摸向她的脚踝,同时传来那个细弱的女声:“我的指甲……你看到了吗?”邵飞飞尖叫着往后缩,手碰到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灯时,那只手不见了,只有她的脚踝上留着道青紫色的指印,像被人攥过。
邵飞飞开始找林小雅的资料。她在小区物业的旧档案柜里翻到张照片:穿红玛丽珍鞋的姑娘站在302门口,笑容灿烂,可她的鞋跟——确实断了一根。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21年9月15日,正是李姐说的林小雅出事的前一天。
她拿着照片往回走,走到三楼楼道时,声控灯突然亮了。墙上不知何时多了张海报大小的照片,还是林小雅,可她的脸变成了青灰色,眼睛黑洞洞的,手里举着只红鞋,鞋尖对着邵飞飞。照片下面写着行血红色的字:“把鞋还给我,不然你替我穿”。
那天晚上,邵飞飞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穿着那双红鞋,站在302门口的楼道里,脚下的台阶突然变得湿滑。她想站稳,可鞋跟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一步步往台阶下拖。
楼梯转角处,林小雅站在那里,脸青灰色,断了跟的红鞋在手里晃。“你看,我的鞋跟断了,”林小雅的声音黏糊糊的,“你帮我修好,我就不找你了。”邵飞飞想跑,可脚像被钉在原地,接着身体一沉,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她能感觉到头磕在台阶上的剧痛,还有红鞋从脚上脱落的触感。
她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脚踝上的青紫色指印又深了几分。床头柜上,那双红鞋的鞋跟,不知何时断了一根。
邵飞飞盯着断了跟的红鞋,突然意识到林小雅要的不是鞋,是“修好”鞋。她找了家修鞋铺,师傅接过鞋时皱了皱眉:“姑娘,这鞋的皮子是旧的,而且鞋跟里……好像有东西。”
师傅拆开鞋跟,里面掉出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林小雅”三个字,还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就在这时,邵飞飞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里面传来那个细弱的女声:“鞋跟修好了吗?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她往窗外看,楼下的路灯下,站着个穿红鞋的人影,鞋尖对着她家的窗户。
邵飞飞拿着金属牌跑回小区,她想找李姐问清楚,可李姐的电话打不通。她走到302门口,发现门没关——她明明早上锁了门。屋里的灯亮着,红鞋摆在客厅中央,旁边放着张纸,上面是林小雅的字迹:
“2021年9月15日,我发现李姐偷了公司的钱,她求我别告发,带我去楼道说清楚。可她趁我不注意,把我推下了台阶。我的鞋跟断了,一只鞋被她藏了起来,她怕我变成鬼找她。现在,我的鞋找齐了,你帮我把金属牌给警察,好吗?”
邵飞飞的手在抖,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李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把水果刀,眼神狰狞:“既然你知道了,就别想走了。
李姐扑过来,邵飞飞往旁边躲,李姐撞在茶几上,水果刀掉在地上。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红鞋突然动了,鞋尖朝着李姐,“嗒、嗒”地走过去。李姐尖叫着往后退,可脚像被什么东西缠住,动弹不得。
红鞋停在李姐的脚边,突然向上一弹,鞋跟狠狠砸在李姐的膝盖上。李姐疼得跪倒在地,这时,她的身后出现了林小雅的影子,青灰色的脸,断了跟的红鞋。“你欠我的,该还了,”林小雅的声音冰冷,她伸出手,抓住李姐的头发,把她往楼道里拖。
邵飞飞吓得瘫坐在地上,她看见李姐被拖到楼梯转角,像当年的林小雅一样,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手里还攥着那只断了跟的红鞋。第二天,警察来了,在楼道的墙缝里找到了另一只红鞋,还有李姐偷钱的证据。
邵飞飞把金属牌交给警察,走出302时,她看见楼下的老槐树下,林小雅的影子对着她笑,穿着完整的红鞋,然后慢慢消失。那天晚上,邵飞飞再也没听到脚步声,玄关的红鞋,也不见了。只是偶尔,她会在深夜闻到一股淡淡的红指甲油味,像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谢谢你,我的鞋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