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鱼自队列中走出,步履沉稳,在那群普遍年过半百的男性官员中,她清丽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出。
她行至殿中,俯身下拜。
“臣在。”
谢苓看着她,目光晶亮,唇角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你总揽内政,清查逆党,推行新政,于国有大功。”
“特封左相,领六部事,统御百官,整顿铨选!。”
满朝百官,都震住了。
左相!
居然就这样被授予了左相之位!
掌管六部,统御百官!
这是何等殊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现在,这位年轻的女帝,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这泼天的权柄,交到了另一个年轻女子的手中。
殿中起了些微的骚动。
有几个老臣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在触及到龙椅上那双锐利的眼眸时,又都把话咽了回去。
崔渊的头颅,仿佛还在午门外看着他们。
林稚鱼也是一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下意识地抬头,与谢苓四目相对。
谢苓看着她,眼中的鼓励与肯定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这是她应得的。
林稚鱼心中震撼,深吸口气,重重一叩首,声音掷地有声。
“臣,谢主隆恩。”
“必定不负陛下重托!”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要面对的,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汹涌的暗流。
但只要谢苓信任她,她将无所畏惧。
谢苓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了武将那列。
“秦浅。”
秦浅大步出列,面容坚毅。
“末将在!”
“你骁勇善战,凤翎军威震北漠,为国门立下汗马功劳。”
“今封你为镇国将军,总摄厉城及北境一切军政法务,开府建制,永镇国门!”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总摄军政法务,开府建制!
这意味着,秦浅在北境,将拥有几乎等同于藩王的自主权。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恩宠?
将大邺的整个北方防线,都交托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
“末将,必不负陛下所托,与北境共存亡!”
秦浅单膝跪地,声音嘶哑。
百官垂首,再无人敢有异议。
秦浅的军功,是实打实杀出来的,谁敢质疑,便是与整个凤翎军为敌。
最后,谢苓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始终如影子般,立于御座之侧的男人身上。
今日,他身着一身银白色的武将朝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俊美无俦。
“魏靖川。”
魏靖川向前一步,垂眸。
“臣在。”
“你……”
谢苓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随朕出生入死,护朕周全,定国安邦,功在社稷,无可比拟。”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许。
“即日起,朕封你为靖王。”
“授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天下兵马,护卫京畿!”
亲王之位!
天下兵马大元帅!
百官震惊。
封靖王,授天下兵马大元帅,这几乎已是封无可封的殊荣!
魏靖川也是一震,向来沉稳无波的面容上,终于动容。
谢苓看着他,目光晶亮,与先前分别封林稚鱼和秦浅时的肯定截然不同,其中明显有一份她自己的眷恋与期许。
魏靖川凝望着谢苓,只觉胸腔中激荡着一股热流。
他深吸一口气,俯身下拜。
“臣,谢主隆恩。”
三道旨意,彻底压下了朝堂上所有蠢蠢欲动的心思。
文有林稚鱼,武有秦浅,内有魏靖川。
女帝的权力铁三角,自此,牢不可破。
退朝后,西暖阁内。
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殿外的严寒。
谢苓换了一身常服,正在看苏子衿呈上来的账册。
“子衿,你经营的九州商号,功不可没,当有所封赏。”
苏子衿恭声道:“不敢居功,这都是陛下运筹帷幄。”
谢苓笑笑,微一沉吟,道:“这样吧,朕想让你入户部,掌管天下钱粮,你意下如何?”
苏子衿眉眼一跳。
让她入户部?掌管天下钱粮?!
这是何等权力!
苏子衿却笑了,摇了摇头。
“陛下厚爱,子衿心领。”
她起身,行了一礼。
“然子衿志不在庙堂,唯愿将这九州商号,做得再大一些。”
“愿我大邺的丝绸瓷器,远销海外;愿异域的奇珍香料,汇聚中土。此,亦是富国强民之道。”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芒。
谢苓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子衿若入朝为官,可控的钱粮有限,但若继续留在民间,却有无限可能。
谢苓不再勉强,笑道:“也好。”
“人各有志,朕不勉强。”
她站起身,走到苏子衿面前。
“朕便钦封你为‘大邺皇商’,总领海外贸易事宜。朕给你特权,给你倚仗。”
“苏子衿,朕许你扬帆四海,让‘九州商号’之名,响彻寰宇!”
“民女……谢陛下隆恩!”
苏子衿深深一拜,眼眶微热。
她知道,她遇到了最好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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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年轻的官吏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匆,脸上都带着一股锐意。
而刚刚官复原职的吏部侍郎林守义,此刻却坐在自己的公房里,如坐针毡。
他面前的桌案上,堆着一摞需要他审阅的文书。
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今天早朝上,自己那个女儿,站在殿中央,接受百官瞩目的模样。
左相……林稚鱼。
他现在,竟要在自己女儿的手底下当差!
这成何体统!
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如今竟全然颠倒!
他一想到日后要对着女儿躬身行礼,口称“左相大人”,就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疼。
不行!
绝不能这样!
一个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必须将书婉接回来!
只要发妻柳书婉回来了,她林稚鱼总得知礼数,总得顾念几分父女情面!
到时候,自己再拿出一家之主的款儿来,还怕她不乖乖听话?
对,就这么办!
林守义心头火热,再也坐不住了。
等到休沐之日,他连官服都来不及换下,便急匆匆地备了马车,赶往京郊的静云庵。
庵堂还是那个庵堂,佛香袅袅清冷依旧。
可他却扑了个空。
接待他的,是静云庵的主持圆净大师。
“林施主,实不相瞒,柳施主已经离开月余了。”
林守义一愣,忙追问去了哪里。
圆净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这是柳施主留给您的。”
林守义心头莫名一跳,颤抖着展开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