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腰的手掌越来越用力,甚至有些发抖。
那是一种踊跃的欣喜,根本无法自控。
她在回应他。
短短几个字,像是拨弹了脑海里每一根名为兴奋的琴弦。
即便只是简单的探出舌尖,哪怕是在梦里,也是他从不敢奢求的幻梦。
两厢情愿的接吻……
顾思衡听着她因为唇舌交缠而逐渐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觉得此刻远比刚才那些暧昧的动作更令人心潮澎湃。
是他心心念念渴求的人儿,终于又回到了他身边。
顾思衡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几乎都充斥着学习,上进,勤奋,争气这类词语。
家里有过特别困难的时期,但母亲仍旧坚持让他专心于学业。
夜半时,他曾听到过父母争吵。
“男人,就让他早点出去赚钱,挑起担子来。”
“你就是个窝囊废,还想害儿子!我要当时能读的起书,你以为我会嫁给你,到现在都一事无成,一点用都没有!”
父亲陷入沉默,母亲的咒骂声越发高昂,山林间的鸟儿受惊振翅而逃,大门也响起劝导的敲门声,夜色才终于重新归为沉寂。
往往在争吵的第二天,母亲便会在饭桌上一边为他夹菜,一边更为严厉地告诫他:“思衡,你一定一定要出人头地,有出息!要争气,为自己,也为你妈,不要和你爸一个样!”
……
这样的言语充斥在他的日常生活里,日复一日,麻木成为一种最简单的稳定情绪。
在遇见温赢以前,顾思衡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对情绪感知很薄弱的人,即便听别人说起那些令人形容的故事,他最多的感受也是困惑不解。
两个人,爱恨情仇,何至于此?
人终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负责。
这是一道极其深刻的回旋镖,或许从他多年前遇见温赢的那一瞬便已然开始回转。
曾经不屑一顾的,如今已成为深入骨髓的执念。
顾思衡抱着她,吻着她,在心底患得患失地祈祷,如果现在是梦,那他宁可永远沉沦其中。
但现实往往不遂人愿。
远处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闷响,随后是咳嗽声,呕吐声。
“咳——呕——”
混沌的思绪因为这一声惊咳而赫然清醒,温赢猛然睁眼,用力咬下了牙关。
一瞬,血腥味伴随着猝不及防的刺痛感开始蔓延。
顾思衡毫无防备,闷哼一声,温赢趁机用力推开了他,拢紧衣衫,仓皇逃离了此地。
前一秒还吻的深入,情欲满溢,下一秒就是见血刺痛,倏然抽离,再然后便是如今两手空空。
太多突如其来的变故,醉酒的人后知后觉地睁开了眼,望见的只有一个脚步匆匆的背影。
是梦醒了吗?
顾思衡不愿到此为止,他迷迷糊糊地想起身去追逐,可到如今,酒精已挥发到极致。
刚半站起身,双腿又无法支撑起身体,重重跌回了沙发上。
缠吻留下的头皮发麻感还未褪去,大腿上好似也还残留着不属于他的湿热的气息。
顾思衡后仰起头颈,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伸出手臂挡住那有些晃眼的光,酒精与情热交织,眩晕感更是一阵胜过一阵。
温赢抬手欲盖弥彰地擦亮擦了擦嘴,脚步踉跄地跑向房间,根本不敢回头往后看。
头脑里还杂乱无序得厉害,她循着声音,在卫生间里找到了贺屿川。
看他吐得那模样,身体,心头,如潮水般翻涌的异样感就都暂且都被抛到了脑后。
毕竟再怎么样,也没人的身体重要。
她或许应该庆幸,这小子还知道抱着马桶吐。
温赢俯身拍了拍他的背:“你还好吧,贺屿川?”
“嗯?”贺屿川一副脑袋有万斤沉的模样,费劲得抬头眯眼看向她,胡言乱语:“好啊,好!能喝!水……”
这醉鬼。
温赢给他倒了杯温水,喂到他嘴边,看他咕嘟一饮而尽后,皱眉轻踢了踢他:“要睡也别躺这儿啊,回床上睡去。”
“就这,舒坦。”
眼见着他倒头就要躺下,温赢连忙上前拽住他的衣领,艰难地接了点冷水洒在他脸上,以维持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清醒:“贺屿川,回床上去!”
“回……”他含糊应了一声,却不见有动作。
温赢无奈叹了口气,撩起袖子,弯下了腰。
喝醉酒的人好像身子也要格外沉重一些,温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把人半拖半拽到床上也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
贺屿川倒是一上床就抱着被子安稳入睡了。
她呢,又出了一身汗。
不过刚刚好歹有事干,也不至于胡思乱想,现在一空下来,那些混乱的思绪就跟被春雨浸润过了似的,都开始抽条。
顾思衡呢……
他还躺在沙发上吗?醒着?还是睡了?
房间门口宛若设置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迈出去就是未知不可控的世界。
温赢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家,她畏畏缩缩的干什么?
吻而已,又不是没接过。
而且她不仅反复提醒了他,还挣扎了,反抗了,是他先主动,先强迫的,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自乱阵脚先心虚。
温赢在心底振振有词地自我劝慰了一番,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一边走,她还一边告诉自己底气要足一点。
可真快到客厅,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听觉开始认真搜索每一丝除却她脚步之外的异响,确认无异后,她才继续前进。
视野逐渐开阔,躺倒在沙发上的人就这么映入眼帘,衣襟凌乱,不再是若隐若现的视角,除却最后两颗扣子外,几乎是全然开敞,大方地袒露着那些线条紧致的肌肉。
她视力本就不差,走得越近,看得也就越清晰。
顾思衡的下唇微微发肿,应该是破了一点皮,还挂着半干涸的血渍。
呼吸倒是平稳,看着像是睡熟了。
有了刚刚的经验,她也不敢再随意靠近他。
温赢默念着“莫不关己”四个大字垂眸走过。
明明已经快顺利通过这片叫人心烦意乱的多事之地了,可倏的,脚步顿了顿,她叹了口气后还是又折返了回来。
真干不出叫人袒胸在那儿躺一夜的缺德事。
再说了,她现在一点儿都摸不清顾思衡是什么性子,又到底想做什么。
万一,他冻感冒了,转头又赖上她岂不是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