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却不肯走,依然端坐在椅上,正色道:“你且听我说!”
“我可以帮你与谢思远走高飞,双宿双飞。到时候天高路远,没人能寻到你们,你也不必再受那道赐婚圣旨的束缚……”
“荒唐!”明皎不想再听下去,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县主,我这个人讲究先礼后兵……”
“堂姐,你跟这种人讲什么先礼后兵啊!”门口突然炸响小团子义愤填膺的声音。
小团子叉着腰,气鼓鼓地冲到闻喜身前,仰头瞪着她:“你、你这个坏县主!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这个道理连我一个小孩子都懂!”
“堂姐和谢七哥是陛下赐婚,天作之合,你却要她跟别人私奔,要她抗旨,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阿姐行得正,坐得端,才不要跟你同流合污!你快走!”
他的声音奶凶奶凶的,大大的眼眸中燃着两簇小火苗,像只炸毛的小奶猫。
明皎看着身前那小小的、异常坚定的背影,心中一软,一手搭在小团子的肩膀上,柔声安抚小孩:“别理她,去喊掌柜过来。”
小团子仍有些不放心,警惕地剜了闻喜一眼,才转身朝门口跑去。
闻喜见状慌了神,“等等!”
生怕掌柜来了不好收场,她急忙起身大步上前,伸手就去扯小团子的后衣领。
那青色的衣料近在咫尺,指尖只差半寸便能碰到。
“啪!”
一声脆响划破沉寂的空气。
一把团扇的扇柄重重地敲在闻喜的手腕上。
闻喜“啊”地惊呼一声,狼狈地收回手。
白皙莹润的手腕上赫然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痕。
趁这间隙,小团子一溜烟跑出了雅座。
闻喜循着那把绣着狮子猫戏蝶的团扇看向了明皎。
此刻的少女像是变了一个人,周身气质冷冽,如寒玉凝霜,静立间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压,以及一种剑锋般的锋芒。
明皎冷冷地看着闻喜,“县主,别对别人的弟弟动手动脚。”
闻喜朝雅座外又看了一眼,小团子蹬蹬地沿着楼梯往下走。
闻喜生怕后面的话没机会说,也不敢再犹豫,急急又道:“明皎,你听我说,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
“咱们可以换亲!只要我们在同一天成亲,然后在两抬花轿进谢家的大门那天,稍稍做些手脚,让你、我分别进对的洞房,我们四个人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就算皇伯父也无可奈何,不可能再治你与谢珩抗旨不遵的!”
闻喜的双眸闪闪发光,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天衣无缝。
如此,四个人都可以各得其所。
雅座内,两个少女四目对视,一时陷入了沉寂。
明皎率先打破了沉寂,直截了当地问:“这主意,是你的意思,还是谢大公子的意思?”
她神色未变,语气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却让人心头发紧。
闻喜诚实地说:“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明皎盯着她,语气复杂地叹道:“我从前低估县主了。”
从前,她觉得这位县主蠢得没什么心眼,现在看来——
“县主的心思还真是‘玲珑’得很。”
明皎如何看不破,闻喜分明知道私奔的主意荒谬至极,她与谢思断无可能接受,却偏要先提出来,不过是为了给这“换亲”的建议做铺垫,想让她退而求其次罢了。
闻喜打得好一副如意算盘。
“蹬蹬蹬”的脚步声又自楼梯那边传来,愈来愈近。
“我是诚心的。”闻喜眼睛都急红了,伸手想去抓明皎的手,“你相信我!”
又是“啪”的脆响,扇柄这一次抽在了闻喜的手背上。
“县主,我说了,不要‘动手动脚’!”明皎眼底的寒意渐浓,“否则别怪我代令尊教训你了。”
这位县主行事如此荒唐离谱,想来便是小时候戒尺挨少了,才这般不知分寸、不分场合!
“好大的口气啊!”
紧接着,另一道有些耳熟的女音自门口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讥讽。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明皎的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缓缓转头,对上常氏那双阴戾的眸子,微微颔首:“常夫人,久违。”
常氏的身后,胖掌柜与小团子也出现了楼梯口。
“四天不见。的确是‘久违’。”常氏讥诮地笑了,染着蔻丹的指甲抚了抚袖口的镶边。
今日的常氏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裙,穿了一身水红色衣裙,挽着偏髻,鬓边斜插一支碧玉簪,缀以几朵水红色的绒花。
她通身的打扮再没有了往日身为景川侯世子夫人的华贵端庄,反倒透着一股刻意讨好的媚态。
每个细节都在昭显着,常氏已经变成了一个妾,小国舅的良妾。
一个人在身份变化后,不过短短几天,就变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闻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常氏,蹙了蹙眉头:“你是常氏?”
“那个假世子的原配夫人,现在给小国舅做妾那个?”
闻喜还是一贯的直肠子,说出来的话字字戳人痛处,看着常氏的眼神满是轻蔑。
假世子明遇鸠占鹊巢,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常氏逢高踩低,攀龙附凤,竟不惜与小国舅厮混在一起,更是令人鄙夷。
门外刚赶到的胖掌柜也听到了,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京中遍地是贵人,但一天来了两个不好惹的,还真是让人头疼。
常氏整张脸都黑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差点没爆发。
但念及闻喜县主的身份,她终究强行按捺住了即将爆发的怒火,声音带着几分刻意隐忍的委屈,“我知县主自然瞧不上我这如今声名狼藉、残花败柳之人。”
“可县主有所不知!那日千秋宴上,我之所以会闹出那般丑事,沦为满京城的笑柄,全都是她!”
她猛地抬手指向明皎,目眦欲裂,“全都是这个女人害的!”
“她表面光风霁月,实则阴险狡诈,心肠歹毒到了极点!”
“如今她还要夺走县主您的心爱之人!县主您可千万不能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