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过后的农舍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潮气,萝卜棚的草帘往下滴着水珠,砸在棚下的土面上,洇出一个个小泥坑。
黄鼬蹲在西北侧篱笆旁的泥地里,小爪子扒着根沾泥的铁线藤,鼻尖凑到地面嗅了又嗅——土里藏着股淡腥气,不是昨晚腐行者的黑血味,是带着铁锈的泥水味,像是什么金属被雨水泡透后渗出来的,它对着泥地“呜呜”叫了两声,尾巴扫过湿土,露出下面半片埋在泥里的黑布。
林砚拎着捆干干草过来时,靴底沾着厚厚的泥,走一步就“咕叽”响一声。
她刚从萝卜窖出来,指尖还沾着窖口的湿土,眉头皱得很紧:“昨晚雨下得太急,窖里湿度肯定高了,”她把干草放在石桌上,往窖口走,“得赶紧铺层干草吸潮,不然萝卜表皮会起霉斑,之前有棵小萝卜就是这么烂的。”
张梅抱着育苗本和湿度计跑过来,湿度计是用兽骨和细铜丝做的,铜丝上挂着块吸潮的棉团,棉团已经半湿,耷拉在骨杆上。
“刚量的窖湿23%,超了!”她把湿度计举到林砚面前,棉团上的水珠顺着铜丝往下滴,“农书说萝卜窖藏湿度不能超20%,超过22%就容易发霉,超过25%块根会烂心。”
她翻开育苗本,纸页边缘因潮湿卷了边,用炭笔飞快写:“末日第85日晨间紧急记录——窖湿异常:23%(超上限3%),窖温3.2c(稳定);异常成因:夜雨渗透窖口土层,潮气倒灌,通风笼被雨水打湿,排湿不畅;风险:萝卜表皮已出现淡霉点(窖内东侧3棵);处理方案:1.窖口铺干干草(10kg,压实吸潮);2.通风笼更换干粗布,掀开1\/3笼口加强排湿;3.清理窖内霉点萝卜,涂抹草木灰抑菌;工具:干干草、粗布、小毛刷、草木灰”,写完她急得直跺脚,拉着林砚往窖里钻:“得快点,霉斑扩散就晚了!”
陈溪扛着把竹耙和半袋草木灰过来,竹耙齿上还挂着些湿草屑。
“先把窖口的湿土清了,”她用竹耙把窖口周围的泥耙松,露出下面稍干的土层,“再铺干草,得铺两层,底层压实,上层松点,既能吸潮又能透气,不会闷着窖口。”
她蹲下来,用手把湿土往旁边拢,手指陷进泥里,带出些细碎的土粒,“昨晚的雨把篱笆根泡软了,等会儿还得把西北侧的木桩再夯实,免得腐行者推搡时倒了。”
苏野没跟着忙窖湿,她握着军刀蹲在黄鼬发现黑布的地方,指尖的淡蓝微光落在泥地里,光带像根细针,在湿土下扫来扫去。
“这布是腐行者衣服上的,”她用军刀挑起半片黑布,布角缠着根细铁丝,铁丝上还沾着点暗红的泥,“不是昨晚战斗时掉的,布上的泥是新的,像是今早刚埋的,下面有东西。”
她往泥里戳了戳军刀,刀刃碰到硬物,发出“笃”的一声。
林砚刚铺了半窖干草,听见动静立刻跑过来:“别轻易挖,小心是陷阱,”她蹲在旁边,用小铲轻轻刮开表面的湿土——下面埋着块巴掌大的废铁皮,铁皮上钻了几个小孔,孔里插着细铁丝,铁丝顶端磨得尖尖的,像个迷你的铁刺网,“是腐行者的小陷阱,用黑布当诱饵,咱们一挖就会被铁丝扎手,还会惊动它们。”
黄鼬对着铁皮低吼两声,用爪子扒了扒旁边的泥,又露出块同样的铁皮,显然不止一个。
张梅赶紧在本子上补记:“腐群遗留陷阱:泥埋铁刺板(直径15cm,铁皮+6根细铁丝刺),数量≥3个,分布在西北篱笆5m范围内;陷阱特点:利用雨水掩盖金属反光,黑布作诱饵;应对:1.用竹耙探查周围泥地,标记陷阱位置;2.用长竹竿挑出铁刺板,集中销毁;3.在陷阱区撒草木灰,警示不可靠近”,写完她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圈,把发现的铁刺板都圈在里面。
陈溪找来根长竹竿,顶端绑了个铁钩,小心翼翼地伸进泥里,勾住铁皮的边缘往上挑:“得轻点,铁丝刺脆,别弄断在泥里,以后踩着更危险,”她挑出第一块铁刺板,放在石桌上,铁丝上还沾着泥,尖部泛着冷光,“这是用咱们之前清理战场的铁皮做的,它在学咱们的法子,用废料做陷阱。”
苏野的蓝光继续往周围扫,在离篱笆十米远的泥地里又发现了两个铁刺板,还有一道新鲜的挖痕,像是刚埋没多久。
“变异腐行者越来越狡猾了,”她的声音沉了些,“知道硬冲不行,就用这些小陷阱消耗咱们的精力,还想趁咱们清理时偷袭。”
她往断墙方向望了望,雾里的断墙轮廓模糊,却能感觉到那边的沉寂——太安静了,连平时放哨的普通腐行者都没动静。
林砚把最后一捆干草铺在窖口,压实成层,挡住往窖里渗的潮气:“先把陷阱清完,再去查窖里的霉点,”她接过陈溪的竹竿,挑出第二块铁刺板,“苏野你盯着断墙,有动静立刻喊,黄鼬跟着你,它鼻子灵,能闻出腐行者的味道。”
黄鼬立刻跑到苏野脚边,尾巴翘得笔直,小鼻子对着断墙方向抽了抽,没发现异常气味,才稍微放松点,却还是没离开苏野半步,像个贴身的小哨兵。
清理完铁刺板,几人赶紧钻进萝卜窖——窖里的潮气比想象中重,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霉味,东侧的三棵萝卜表皮果然起了淡绿色的霉点,像撒了层薄粉。
张梅拿出小毛刷,蘸着草木灰轻轻刷着霉点:“得刷干净,不能留一点,”她的动作很轻,怕蹭破萝卜表皮,“刷完再在霉点处抹层干草木灰,能吸水抑菌,阻止霉斑扩散。”
林砚则调整通风笼,把笼口的湿粗布换成干的,再掀开一半笼口:“现在窖湿高,得加大通风,”她用手感受着笼口的气流,“让外面的干风进来,把潮气带出去,等窖湿降到20%以下,再把笼口盖回一半。”
陈溪在窖底铺了层干干草,围着萝卜摆成圈:“底层也得吸潮,”她把干草铺得均匀,没碰到萝卜的块根,“这样既能吸走窖底的潮气,又不会压着萝卜,一举两得。”
忙活了一个时辰,窖里的霉味终于淡了些,张梅再量窖湿,降到了19%,才松了口气:“总算降下来了,”她把湿度计挂在窖口,“每隔一小时就来量一次,不能再让湿度升上去,离萝卜成熟只剩八天了,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
她在育苗本上画了个霉点的简图,标注“已处理,抹草木灰,通风调控中”。
刚出窖口,黄鼬突然对着断墙狂叫起来,声音里带着急促,还往泥地里跑了两步,用爪子扒着一道新鲜的脚印——脚印陷在湿泥里,是腐行者的爪印,比普通腐行者的大,应该是变异腐行者的,脚印朝着断墙方向,边缘还沾着点草木灰,是从农舍篱笆旁带过去的。
“它刚才来过!”苏野的蓝光立刻往断墙扫,光带穿过晨雾,在断墙的缺口处停住,“缺口旁有新的挖痕,像是刚埋了什么,变异腐行者的信号在缺口里,没出来,像是在躲着咱们。”
林砚握紧军刀,往脚印的方向走了两步,脚印在离篱笆十米远的地方消失了,像是腐行者故意在这里停下,留下痕迹挑衅。
“它是故意让咱们发现的,”林砚的目光落在断墙上,“想让咱们分神,或者引咱们去断墙,好偷袭萝卜窖。”
她往窖口望了望,张梅正守在那里,手里握着根粗竹杆,“张梅你看好窖,别离开,陈溪跟我去查脚印消失的地方,苏野和黄鼬盯着断墙,有异常立刻发信号。”
陈溪拎着铁钩跟过来,在脚印消失的泥地里用钩尖戳了戳,没发现硬物,却勾出了几根黑毛——是变异腐行者的,毛上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和之前符号旁的粉末一样。
“它在这里停留过,”陈溪把黑毛放在手心,“粉末是猎物残骸磨的,可能是在标记路线,也可能是在给其他腐行者留信号。”
林砚用军刀在周围的泥地里划了圈,没发现其他陷阱,才松了口气:“应该是来探路的,没敢靠近,”她往断墙望了望,苏野的蓝光还在亮着,没发现异常,“咱们回去,别上当,守好萝卜窖才是重点。”
回到农舍,张梅已经把淀粉查验的工具准备好了——竹刮板、粗瓷碗和小竹秤,“趁现在太阳出来了,湿度低,咱们做次淀粉二次查验,”她把工具摆在石桌上,“看看这两天的窖湿调控有没有影响淀粉积累,离成熟只剩八天,得确保淀粉够多。”
这次查验选了中间层的萝卜叶,比外层的更嫩,淀粉层也更薄。
林砚用刮板轻轻刮着叶片,淀粉落在碗里,比上次更细腻,像雪末一样。
“中间层的淀粉能反映块根的积累情况,”张梅解释道,“要是中间层淀粉达标,说明块根里的淀粉已经储满了,就等着成熟了。”
称重时,张梅的手有点抖,把淀粉倒进秤盘,秤杆慢慢下沉,比半两的刻度还沉了点。
“2.7g!比上次还多!”她兴奋地喊起来,“说明窖湿调控没影响淀粉积累,反而因为通风好了,光合作用更强,淀粉更多了!”
她在育苗本上画了个大大的星星:“淀粉二次查验结果:2.7g(超标0.2g),中间层叶片状态良好,淀粉细腻雪白;萝卜成熟进度:90%,预计末日第94日(8天后)完全成熟,块根淀粉含量可达15%(煮食甜度最佳)”。
林砚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把刮板擦干净:“只要再守八天,就能收萝卜了,”她往西北侧的篱笆望了望,腐行者的脚印还留在泥里,像道挑衅的痕,“不管它耍什么花样,咱们都得守住,这是咱们冬天的命根子。”
中午的日头终于晒散了雾,把泥地晒得半干,空气里的潮气淡了些。
陈溪趁着太阳好,把窖里换下来的湿干草铺在篱笆旁晾晒:“晒干了还能再用,”她把干草铺得均匀,“晚上收回来,要是窖湿再升,还能用来吸潮。”
苏野则去断墙旁侦查,回来时手里拿着块带倒刺的钢管碎片——碎片上的倒刺是用军刀凿的,尖部很锋利,还沾着点泥。
“变异腐行者在做新武器,”她把碎片放在石桌上,“钢管上凿了倒刺,扎进去拔不出来,比之前的磨尖钢管更狠,棚里还堆了不少这样的碎片,应该在做一批。”
张梅赶紧在本子上补记:“腐群武器升级:带倒刺钢管(钢管凿6个倒刺,尖部锋利,易扎难拔);数量:棚内碎片≥10块(推测可做5根完整钢管);风险:攻击杀伤力提升,易造成持续性伤害;应对:1.准备止血草木灰药膏;2.加固防御,在铁丝网上缠厚布,缓冲钢管冲击;3.制作长竹竿武器,避免近距离接触”,写完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捣好的草木灰药膏,是之前准备的,现在刚好能用上。
下午的时候,林砚和陈溪在西北侧的篱笆上缠了层厚布,布是从旧被子上拆的,很结实,能挡住钢管的倒刺。
“再在布外面缠层铁丝,”林砚把铁丝绕在布上,每缠一圈就用军刀敲紧,“这样就算它们用带倒刺的钢管捅,也会被铁丝卡住,拔不出来。”
黄鼬蹲在旁边,叼着细铁丝递给林砚,偶尔用爪子扒扒散落的布片,把它们归拢在一起,小尾巴晃得轻快,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丰收高兴。
傍晚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阴沉,风里带着潮气,像是又要下雨。
苏野的蓝光扫过断墙,发现腐行者的棚里亮了起来,比昨晚的更亮,像是在烧什么东西,烟雾里带着股刺鼻的气味,不是之前的腥气,是铁锈和草木灰混合的味道。
“它们在煮东西,”苏野的声音很轻,“锅里像是在煮金属,可能在给倒刺钢管淬火,让倒刺更硬。”
林砚立刻让大家做好准备,陈溪去检查火沟的干草,往里面加了些干柴和煤油,张梅去把萝卜窖的通风笼盖紧,避免下雨时潮气倒灌,林砚则把长竹竿和燃烧弹摆在篱笆旁,随时准备战斗。
黄鼬蹲在篱笆旁,眼睛在暮色里泛着绿,小耳朵竖得笔直,没再放松警惕。
夜里的雨果然下了起来,比昨晚的更大,打在篱笆的布上,发出“啪啪”的响,混着远处腐行者淬火的“滋滋”声,让农舍里的气氛格外紧绷。
林砚和苏野守在西北侧的篱笆旁,雨水顺着她们的脸颊往下淌,却没让她们动一下,手里的武器握得更紧了。
“来了!”苏野的蓝光突然亮起来,直射断墙的缺口——四道黑影从缺口里出来,是变异腐行者带着三只普通腐行者,手里都握着带倒刺的钢管,变异腐行者举着块大铁皮,铁皮上还沾着淬火的火星,往农舍的方向冲。
林砚立刻让陈溪点燃火沟,火苗“噌”地窜起来,在雨里泛着红,却因为雨大,火苗比昨晚小了些。
普通腐行者怕火,往后退了两步,变异腐行者却举着铁皮往前冲,铁皮挡住了火苗,把火沟撞出个缺口。
“用长竹竿!”
林砚大喊一声,举起长竹竿,对着冲在最前面的普通腐行者捅过去,竹竿顶端的铁皮扎进它的身体,疼得它嘶吼。
陈溪也举起竹竿,捅向另一只普通腐行者,把它逼回火沟旁。
苏野的蓝光对着变异腐行者的眼睛晃,让它看不清路,林砚趁机举起军刀,对着它的手臂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