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不是有脑子的妖,但它以人为食。
眼下它被困在阵中挣脱不得,这鼓手在这时候出现,简直就是它的储备口粮。
“啊啊啊——!”鼓手惨叫破嗓,裤裆湿成一片,竟瘫在碎笼堆里动弹不得。
同一瞬,穷奇血眸骤亮,被困在符阵里的巨躯猛地一挣。
震得铁笼哗啦塌陷,十二道符光“咔嚓”又裂出缝隙。
它直奔鼓手所在的方向而去。
正在施法的两人看出它的意图,它这是动了吃人念头。
风洛面色冷了冷,原本不打算管那人的死活,却瞥见话眠脸上异样的神情,思虑半分,果断捻出一张符,念了诀扔向穷奇。
冰玄丝也跟着飞了出去,一端缠上鼓手的腿,他手指一动,那鼓手便被冰玄丝拖着从穷奇脚下绕过。
“救我!救我!”
穷奇被那张符打到,整个身体向后一倒,背上顿时灼烧一片。
它彻底被激怒了,也不管什么阵法符纸,发了疯似的冲向地上那人。
张开嘴,一口将那人从头吞到了尾。
风洛的冰玄丝还未及时撤回,被穷奇一带,整个人从栏边翻了下去。
见风洛被穷奇拖了下去,话眠脸色一变,本能的使出紫水打向穷奇。
这一掌紫水,本是情急之下逼出的,水光潋滟里夹着细碎雷纹,劈在穷奇背脊上顿时炸开。
白光闪过,由暴戾之气化成的妖兽瞬间消散,妖躯“嗤”地腾起漫天黑雾。
风洛坠到半空,冰玄丝缠着的鼓手只剩一双靴子。
穷奇在化为黑气前一刻也不忘将那人生生扯断。
还没等他反应,便又见四散的暴戾之气尽数透过符阵裂缝冲向话眠所在的地方。
风洛心头猛地一沉,二人一上一下同时反应过来。
方才话眠打散的只是虚无的一团戾气,穷奇真正的肉身,不是这个。
风洛立刻翻身,与话眠相连着伴生的那只手颤了颤,红线立刻收紧,将还未定神的人一把拽向自己怀里。
“风洛,我知道了,李惟才是他的肉身,他是冲着李惟去的!”
风洛眼眸一眯,却瞧着话眠打量起来。
他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在确认话眠完好无损后,这才又单手搂着人跳上凭栏。
此时,李无咎还坐在李惟身边,却见一道黑红色的戾气突然冲进李惟的身体里,瞬时,原本一动不动的李惟双眼忽的睁开,身上妖气四溢,将李无咎重重的打飞了出去。
冬风赶上来时,便见自己公子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他慌忙上前将人扶起。
风洛抱着话眠脚尖刚刚点住凭栏,便听见“砰”一声闷响。
他一回头,正见冬风护着李无咎像断线纸鸢般撞碎半扇朱漆窗棂,血雾在月色里划出一道猩红弧线。
“公子——!”冬风的声音都劈了叉,连滚带爬扑过去,把李无咎的上半身托进怀里。
李无咎胸前衣襟尽碎,一道泛着黑气的疤痕烙在锁骨下方,皮肉翻卷,汩汩流着血。
风洛稳住身形,朝先前李惟坐的地方看去。
却见李惟五官乱飞,身上汩汩黑气,但很快,他的身形也稳了下来。
李惟长舒一口气,瞳孔红的瘆人。
他起身盯着被妖气打飞的李无咎,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
冬风一惊,眼看着李惟身上不对劲,慌忙挡在李无咎身前,抽出刀与李惟对峙。
李惟,或者说,那具被穷奇驾驭的躯壳在靠近两人时突然停住了。
他低头,瞥见双脚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圈黑线,像毒蛇般正贴着他的脚踝向上盘旋。
“怎么,又想吃人了吗?”
风洛笑道,双手操着黑线将李惟定在原地。
“他不是你儿子吗?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好歹是万年大妖,好生不要脸!”
“虎毒不食子?”
李惟先是愣了片刻,像是反应过来风洛在说什么,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像是铁片刮过锈钉。
他瞧了两眼倒在地上的李无咎,笑。
“不过是个蠢笨的凡人,怎么会是我儿子?”
他说着,缓缓抬头,赤红瞳孔里映出李无咎的影子,像在看一盘已经端到嘴边的冷肉。
“十年前我成为李惟,谁知道他竟然还有个麻烦的小崽子。”
“我原本该吃了他,可惜,他那会才八岁,太小了,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什么儿子?”李惟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是我养肥的饲料而已。”
说这话时,他伸出舌头在唇角上舔了舔,好似已经尝到了什么美味。
这时,李无咎缓缓睁眼,似乎是不能相信他嘴里说的话。
眼中先是不可置信,再是迷惑,最后变成痛苦的质疑。
“爹?”他扶着冬风支起半个身体,道:
“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不是你儿子?”
“你忘了吗?小时候你那么疼我,你是不是被妖迷了心智?”
李惟闻言歪了歪头,像是在咀嚼一个极其滑稽的笑话。
“疼你?”
他伸出手看向手心的血迹,是方才他打伤李无咎时留下的血。
“我是疼你啊。”
“怕你瘦,怕你病,怕你一命呜呼浪费了一身好血肉。”
“所以才让你活到如今,正好十八,骨肉匀停,筋络初成!”
他伸出舌头,慢慢舔了一口手心的血,享受般的咂着嘴。
“味道果然不错,养肥了。”
挡在李无咎身前的冬风红了眼,抽出刀狠狠劈向李惟所在的方向。
却被一阵妖气又弹了回来。
李无咎似乎被打击到了,双眼变得空洞起来,什么翩翩公子的模样尽数没了影子。
他不敢相信李惟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无咎猛的喷出一口血,声音嘶哑,痛苦的哀嚎起来。
李惟像是很满意他这副样子,舔着嘴角瞳孔又暗了几分。
是准备吃人前的预兆。
“好儿子,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也到了你该报答爹的时候了!”
“别怕,爹下手很快。”
他咧嘴,唇角裂到耳根,露出不属于人类的森白獠牙。
李无咎瞳孔骤缩,一口血呛在喉咙,咳得弓成虾米,指节抠进地砖,指甲翻裂。
“公、公子——!”
冬风爬着扑过来,却被李惟袖袍一扫,黑雾化作虎利爪,将他整个人掀出三丈,撞碎栏杆跌入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