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悄悄抬起了眼。
这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楚婧就站在雨里,像一道突然照进黑暗的光。
她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衣角滴着水,却站得笔直,目光如刃,扫过那些施暴者。
那些人见状,纷纷停下动作,面面相觑,竟无人敢上前。
“你们带回来的那个雌兽,关在哪?”
楚婧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进空气。
她不熟这地方。
上次能找到容恺,全靠江季领路。
她连方向都分不清,更别提这些错综复杂的暗道和树洞。
不过狐狸鼻子灵——这兽人曾经是狐哩的伴侣,他一定知道。
那兽人顿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
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远处——一片浓密的树影,黑压压的,连雨声都被吞噬的地方。
楚婧没多话。
她转身,迈步,直接朝那方向走去。
鞋底踩碎枯枝,发出脆响,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
可她没看见。
那兽人眼里,闪过一丝阴毒的光。
都是这贱雌兽害的!
要不是她!
要不是她那天突然闯进部落,说要找容恺,惹怒了头领,我哪会被打得这么惨!
骨头断了三根,牙掉了一颗,连吃饭都要别人喂!
嘿嘿……
死吧!
全都去死吧!
那边可不啥好地方哟!
那树洞底下,是老祭司的禁地,埋着吃人的藤根,活人进去,连骨头都不会剩!
他刚偷笑,嘴角还未完全扬起。
一根藤蔓,悄无声息,从他背后刺穿胸口。
尖锐如刃,穿透肋骨,刺穿心脏。
他瞪大双眼,瞳孔骤缩,血从嘴角溢出,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却发不出一个音。
身体一软,重重倒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死不瞑目。
下一秒,少女的身影缓缓出现。
她从阴影中踱步而出,靴子踩过血水,不紧不慢。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轻得几乎听不见:“真蠢。”
她岂会看不出来?
这家伙眼里全是杀意。
那不是求生的恐惧,是恶毒的诅咒。
救他,不过是为了套话。
不代表她心软到被当傻子耍。
接着,楚婧顺着藤蔓指引,来到一个树洞前。
洞口站着两个兽人守卫。
一个抱着胳膊打盹,另一个正低头啃着干肉,嘴边沾着油星。
她二话不说,直接现身。
木藤猛然从地面破土而出,如灵蛇腾空,瞬间缠住两人的脖子!
力道凶狠,猛地一拉!
两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吊在了半空中,脚尖徒劳地乱蹬,眼睛暴突,舌头往外翻。
她走近树洞。
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断断续续,像被掐住喉咙的小兽,带着恐惧与绝望,一抽一抽,渗人得很。
她皱了皱眉,声音放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别怕,外面的坏蛋,都处理了。”
一听到雌兽的声音,树洞里立刻钻出三四个瘦弱的身影。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脸上沾满泪痕和泥灰。
他们缩着身子,像一群被遗弃的小狼崽,试探着、颤抖着,缓缓探出头来。
她们刚出来,就被冷雨打了个透,冰冷的水珠砸在皮肤上,刺得生疼。
她们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像风中被撕扯的落叶,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
楚婧环顾四周,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视线模糊,却依旧没看见廉尤的影子。
她手指轻轻搓着下巴,眉头越皱越紧——不对劲啊。
她明明问过树和草,问过每一片摇动的叶子,廉尤确实是被带到这里来的。
可人呢?
“你们有谁见过一只雌兽吗?”
她开口,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个子不高,毛茸茸的,看起来特别乖,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成年。”
几个雌兽蜷缩在石头后头,瑟瑟发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楚婧正想着,要不要再跑一趟,仔仔细细搜一遍这片林子,
忽然,角落里传来一个细弱得几乎被雨声吞没的声音:
“她……她昨天跑了。”
跑了?
楚婧一愣,脑仁嗡地一涨,像被人用锤子狠狠敲了一下。
她光顾着问树问草,居然忘了问问身边活生生的同类!
怎么那么蠢?
“你们先回家吧,我不陪你们了。”
她低声说,转身欲走。
话音刚落,几个雌兽突然扑上来,双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
那个胆子稍大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我们……我们没有家。你别丢下我们。”
“我们会干活的!真的!你要是走了,他们回来……我们……我们又要……”
后面的话没说完,可谁都能听懂。
那些“他们”,是谁?
那些“又要”,是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水啪嗒啪嗒砸在石头上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
这时,萩夜和江季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浑身湿透,鞋底沾满泥浆。
楚婧眼珠一转,立刻转身,语气干脆利落:“你们先把她们送回兽洞那边,别乱跑。”
“我去追廉尤。”
“记得告诉锋谰,我一定会把她妹妹带回去。”
她又低头,语气温柔,像怕惊扰了受惊的幼兽:“别怕。那俩人是我伴侣,不会害你们。”
“跟着他们走,到我的地盘上,谁也不敢欺负你们。”
交代完,她头也不回,踏着泥水,径直冲进了更深的雨幕里。
她依照树木的指引,又往那片林子深处走。
一圈,两圈,三圈……
落叶层层叠叠,灌木枝条勾缠,连鸟影都藏得严严实实。
什么都没找到。
她不信。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呼吸沉入泥土,沉入树根,沉入整片森林的脉动。
突然——
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廉尤被几个流浪兽围在灌木丛的死角,手脚被粗麻绳捆着,脸上满是泪痕和泥灰。
其中一个獠牙外露的雄兽,正伸手去拽她的后颈,另一人已经扯开了草丛,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口。
眼看就要把她拖进去,像拖一只待宰的幼崽!
千钧一发之际——
雀梦像一道闪电,猛地从树后窜出!
她一脚踹翻最前头那个正抓着廉尤的雄兽,脚跟狠狠碾过他的手背,骨头发出脆响。
接着,她厉声嘶吼,声音炸裂在雨林之间:“谁敢动她,我撕了你们!”
几个流浪兽被震慑住了,一时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