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提起过……乔园长年轻时,有过点不太体面的事?”
李红梅脸色唰地白了。
那句话像一根细针,猛地扎进她的神经。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呼吸都慢了一拍。
她当然知道——小姑子当年偷偷跟人跑了,闹得满城风雨。
那年头,谁家闺女要是做出这等事,整个家族都要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乔家还开着幼儿园,讲究的是清白体面。
这事虽已过去多年,可只要有人提起,就像揭开结痂的伤疤,疼得人直抽冷气。
可那是家丑,不能往外说。
祖宗规矩,家丑不可外扬。
她是嫂子,更该守口如瓶,替家人遮脸。
她张了张嘴,又咬住嘴唇,啥也没出声。
舌尖抵着牙齿,喉头滚动了一下,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把话咽回去,像吞下一口苦水。
柳飘飘笑了笑,不紧不慢:“李姐,你别多想。我只是说,那些旧事……兴许是她的软肋。要是有人拿这个当把柄,往外一抖……”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缠上来。
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的意味,仿佛在耳边低语。
“抖”这个字用得格外狠,像是把尘封的旧纸掀开,任风吹得满城都是。
她说得含蓄,却句句指向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谁敢!”
李红梅一下子蹦起来,像个护崽的老母鸡。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撞得向后一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眼眶发红,手指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人踩中了命门。
“我非得撕了她的嘴!”
她声音拔高,带着怒气和一丝本能的护短。
哪怕心里有再多埋怨,乔园长终究是她小姑子,血缘牵连,打断骨头连着筋。
柳飘飘眼里闪过一抹笑,那笑意极淡,一闪即逝。
她没动,也没阻止,只是静静看着李红梅发怒。
那眼神里,有算计,有欣赏,也有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
“所以说啊,症结就在这儿。”
她语气缓了下来,像在哄一个焦躁的孩子。
“你看,不是没人敢说,而是没人敢说的时候,你站出来,就成了她的救星。”
她拉着李红梅重新坐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掌心贴着对方手臂,带着几分安抚的力道。
“你想想,要是院里头开始传闲话,说乔园长以前怎么怎么不地道……”
她故意顿了顿,留出空间让李红梅去想象。
那些流言蜚语,像蚂蚁一样在人耳边爬,越传越歪,越描越黑。
“这时候,你这个当嫂子的站出来,替她澄清,帮她撑腰,她心里会咋想?”
她盯着李红梅的眼睛,语气真挚,仿佛在讨论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是会感激,还是会怪你?”
李红梅的眼睛慢慢亮了。
她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像是在黑暗中看见了一线光。
“那……那小妹就会知道我对她好,会离不开我了?”
她喃喃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惊喜。
原来,被人忌惮的事,也可以变成拉近关系的筹码?
“对喽!”
柳飘飘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她笑得坦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到时候,她不但不会赶你走,还得感谢你!”
她语气笃定,像是已经看到了那幕场景——乔园长红着眼眶,握着李红梅的手说“嫂子,多亏了你”。
李红梅手都抖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像是触到了某种希望。
“方同志,你这脑子太灵光了!可是……”
她忽然顿住,脸上的光亮褪去了一半。
迟疑像冷水,一点点浇下来。
“这……不就是在背地里编排小妹吗?”
她声音压低,带着挣扎。
明明是为她好,可手段却像在背后捅刀子。
柳飘飘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李姐,这哪叫编排?这叫 tactics——咱这叫手段。”
她特意用了个洋气的词,让“手段”听起来不像阴谋,倒像一门艺术。
“你又没真骂她,没造谣,只是让那些本来就存在的事儿,被人听一听、琢磨琢磨。”
她说得理直气壮,像是在陈述事实。
“你呢,正好顺势帮个忙。”
一字一句,都像是给李红梅披上了一件正义的外衣。
见李红梅还犹豫,眉头依旧紧锁,柳飘飘又补了一句:
“你想想苗苗。要是能留在军区上小学,以后前途多光明?”
她放软了声音,却字字如钉。
“那可是重点小学,师资好,环境好,跟地方的完全不一样。”
她顿了顿,再补上最后一击:
“为了孩子,有些事,不得不狠点心。”
她说“狠点心”三个字时,眼神沉静,像是经历过无数权衡才说出这句话。
李红梅心头猛地一颤。
苗苗……
是她的软肋,也是她一切挣扎的根源。
这话像一根又细又尖的针,直直地戳进李红梅的心窝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紧紧咬住下唇,牙齿在唇边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内心的挣扎如潮水般翻涌。
良久,她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决绝:“行!我听你的!可到底该咋做?你得跟我说明白!”
柳飘飘轻轻靠近她,侧身挡住可能的视线,将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地交代着每一个细节。
她的语气冷静而缜密,像是在布置一场不容有失的棋局。
李红梅听着,眉头时而紧锁,仿佛听到了难以接受的部分;时而又微微点头,似是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最后,她猛地握紧了柳飘飘的手,眼神亮得惊人,像是黑夜里骤然燃起的火光:“方同志,你真是我命中贵人!要是这事真能成,我李红梅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等成了,我肯定重重地谢你,绝不说空话!”
回家的路上,寒风吹过枯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
李红梅裹紧了棉袄,脚步却比来时坚定得多。
她一边走,一边默默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打气:“小妹啊小妹,不是嫂子心肠硬,不想顾念亲情,是你自己不讲情面,处处设卡,非要掐住我们的命门。”
“你不让我走正道,那就别怪我另寻出路了……”
一踏进老张家那熟悉的院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的神情稍稍松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