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眼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不该出现的阴云。
方婉玉装作没瞧见乔晚音,径直走到宋雅芝跟前,声音低柔:“宋阿姨,我是来认错的。”
她脚步轻缓,像是生怕惊扰了谁。
果篮抱在胸前,头微微低着,肩膀微垂,姿态卑微得近乎刻意。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哽咽的尾音,像是刚哭过,又像是精心排练过的表演。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可眼角的肌肉却微微抽动,泄露了内心的紧绷。
话还没说完,她就准备跪下去:“以前我脑子糊涂,太迷恋黎安哥,才出了那些损招……”
膝盖刚弯,裙子已经微微褶起,手掌撑向地面,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眼泪也恰到好处地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大哭。
那一句“迷恋黎安哥”说得格外清晰,像一根细针,轻轻挑动着屋里的气氛。
“站好!”
宋雅芝厉声一喝,“别在这儿演苦情戏!”
她的声音如惊雷炸响,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手一挥,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驱赶一只惹人厌的苍蝇。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方婉玉,没有半分犹豫。
那声“站好”像一堵墙,狠狠挡住了对方所有表演的空间。
方婉玉被吼得一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掉:“阿姨,我真的……是来道歉的。”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膝盖被迫挺直,脸上写满了委屈。
她眨了眨眼,泪珠在睫毛边缘悬着,像露珠挂在草尖,摇摇欲坠。
她的声音细弱,带着哽咽,试图用脆弱博取同情,可那眼泪始终没有落下来,显得格外刻意。
“用不着!”
宋雅芝一把抢过果篮,扔回她怀里,“我早就看清你了!表面甜言蜜语,背地里捅刀子!”
她的动作迅猛,果篮被粗暴地夺过,又狠狠推回。
苹果滚出一个,咕噜噜地滚到墙角。
她的眼神里满是厌恶,语气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地上,又重又狠。
她不再掩饰,不再犹豫,直白地揭开了那层虚假的面具。
方婉玉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转头望向乔晚音:“嫂子,我知道错了,您帮我说句公道话吧。”
她的脸色瞬间失血,随即又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露出恳求的神情,转向乔晚音,声音微微发抖:“嫂子,我不该……不该做那些事。您心善,帮我说句话,好不好?”
她试图拉近关系,用“嫂子”这个称呼唤起旧情,可那眼神深处,仍藏着一丝轻蔑。
乔晚音还没张嘴,宋雅芝已经横身挡在她前面:“少来这套!现在就走,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的动作果断,一步跨前,将乔晚音完全挡在身后。
她挺直背脊,像一堵墙,将方婉玉的视线彻底隔断。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少来这套”四个字说得极重,仿佛在宣告——从前的纵容,到此为止。
“以前是我瞎了眼,听信你的鬼话,差点把家拆了。”
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像是在复盘一场失败的战役。
她的声音里有悔恨,更有清醒后的愤怒。
她不再否认自己曾经的偏心,而是直面错误,用这句自省,彻底划清了界限。
“从今往后,我一个字都不信你。你这种人,心思比针尖还细,连晚音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她的手指指向方婉玉,语气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那句“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对方心上。
她说出这句话时,目光却微微偏了偏,落在乔晚音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与认可。
方婉玉死死咬住嘴唇,眼底蹿出一股恨。
她的嘴唇几乎被咬破,渗出一点淡淡的血色。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白。
那股恨意像野火,在眼底无声燃烧,烧得她瞳孔发暗。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任何人,可那股怨毒的气息,早已弥漫在空气里。
她没想过——宋雅芝怎么就突然站到乔晚音那边了?
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反复翻腾,像钝刀割肉。
她一直以为,宋雅芝是她最有力的盟友,是她可以操控的棋子。
可今天,这盘棋局彻底翻转。
她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是乔晚音做了什么?
还是自己太高估了自己的手段?
为什么?
凭什么?
这两个字在她心底咆哮,却不敢说出口。
她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像是被人活活掐住了喉咙。
她握紧果篮,指甲嵌进篮边,可终究不敢再抬头,只能咬着牙,一步步退向门口,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乔晚音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出身普通,没受过多少教育,举止言行也都透着一股土气,作风不正,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不讲,哪里像个城里人该有的样子?
凭什么全家人从上到下都把她捧在手心里护着?
父母偏心也就罢了,连公婆、丈夫,甚至孩子都围着她转?
就因为她开了个幼儿园,每天带着一群小孩子唱歌跳舞?
就因为她最近在家属院里出了点风头,街坊邻居提起她都夸几句?
这口气,她方婉玉真的咽不下。
明明自己才是军区大院里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知书达理,模样也端庄,人脉广、背景硬,哪一点比不上那个乡下来的乔晚音?
更何况,她还是重活一世的人,上辈子的经历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本该步步为营,抢占先机,可这一世却偏偏处处被乔晚音压了一头——好事轮不到她,风头全被抢光,甚至连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轻视!
越想,心里就越堵得慌,像有一块沉重的石头死死地卡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呼吸都变得艰难,心跳又快又乱,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不甘和怨恨。
她死死攥紧手中果篮的提手,指甲几乎要嵌进竹编的缝隙里,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惨白的颜色,手背上青筋隐隐浮现。
那果篮是她特意挑的,苹果红润,梨子水灵,原本是打着“关心长辈”的名头送来的,如今却成了她唯一能握住的寄托。
最终,她只能强撑着脸,挤出一脸委屈与无辜的模样,声音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