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他立马站直身子,脸上瞬间换上恭敬的神情,规规矩矩地拱手,喊了声:“苏氏姑娘。”
苏氏看了他一眼,脚步未停,只淡淡道:“你家主子没事了,我明天再来。”
青野连忙低头,语气真诚:“谢谢苏氏姑娘。”
“不用谢。”
苏氏淡淡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说过,他归我管,自然由我来处置。”
“嘿嘿。”
青野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憨厚,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真诚的傻气。
他一路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氏身后,小心翼翼地送她回栖迟院,脚步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夜风。
到了栖迟院门口,青野却停住了脚步,没敢再往前一步。
他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搓动,显得局促而拘谨,仿佛那扇门后是另一个不可轻易踏入的世界。
苏氏却忽然回头,目光如水般平静,却又暗藏锋芒,直直地看着他:“青野大哥,云柳身子弱,你是练武的,力气大,下手没轻没重。上回把她打晕也就罢了,若再有下次……
别怪我跟你翻脸——她一生气,我可哄不住。”
青野一听这话,立马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额头都快贴到胸口了:“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绝不再让云柳姑娘受半点委屈!”
“不过你也得提防点。”
苏氏语气微缓,声音压低了些,像是提醒,又像是叮嘱。
“嗯?”
青野一愣,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写满了不解,“苏氏姑娘这话是……?我不太明白。”
“云柳心软,从不主动惹事,也不爱记仇。”
苏氏眸光一闪,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可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打晕。这梁子,早就在她心里结下了。以后见了面,她表面上不说,背地里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可别忘了,女孩子指甲一翘,挠起来可不比拳头轻。你最好,多留个心眼。”
“啊?”
青野嘴巴微张,瞳孔骤缩,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下意识地往门里一瞄——
正好撞上云柳撑着一把青竹油纸伞,从回廊那头缓步走来。
她脚步轻盈,裙裾在微雨中微微摆动,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含羞的眼睛。
青野喉咙一滚,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发青,额角沁出冷汗,慌忙摆手,语无伦次:“苏氏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就是手滑了一下,绝对没有恶意!”
苏氏掩嘴轻笑,笑意从眼角漾开,像春风吹皱一池静水:“我反正管不了啦,你还是赶紧去跟她认个错吧。”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推开屋门,身影一闪,便进了栖迟院。
云柳小跑着迎上来,脚步轻快,脸上带着一丝急切:“老夫人,您回来啦?这么晚还冒雨走一趟,伤还没好全,可得小心着凉……”
苏氏没回头,只朝身后一努嘴,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喏,来道歉的。好好说话,别动气。门一关,你就回去歇着,不用守夜了。”
“老夫人……”
云柳脸一下红到耳根,声音细若蚊蚋,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伞柄。
“快去。”
苏氏轻轻推了她一把,力道不大,却干脆果断,直接把她推出了门外。
自己则径直回了屋,留下那一片雨幕中的寂静。
云柳站在门口,头顶有屋檐挡雨,雨滴顺着瓦片滑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却忘了收伞,伞始终撑在头顶,像一道隔开世界的屏障。
伞下的脸,红得像晚霞烧透了天边,连耳垂都泛着羞意的微光。
青野这傻愣子,哪懂姑娘家的心思啊……
他只会傻乎乎地站那儿,满脸懊悔,完全察觉不到那一道躲闪的眼神里藏着多少嗔怨与隐秘的心跳。
他低头拱手,深深一鞠,动作诚恳得近乎卑微:“云柳姑娘,我真知错了。不该一次又一次把你打晕。明知道你是姑娘家,身子娇弱,还下手没轻没重。我就是个粗人,脑子笨,不懂分寸,你心胸宽广,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完,他悄悄瞄了眼她的手指。
那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尖虽短,指甲却修剪得齐整,边缘微微翘起,透着一股子锐利的弧度。
尤其是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尖得吓人。
这要是真冲脸抓一下,非得破皮流血不可。
青野光是想想,就觉得脸颊一凉,头皮发麻。
云柳低着头,一声不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蝴蝶扑闪着翅膀。
大概是刚被老夫人推出来,还没缓过神来,心跳如鼓,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
她不说话,青野反倒更慌了,额头冒出细汗,手心也湿漉漉的。
他往前凑近一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讨好与忐忑:“你要真憋着气,就抓两下也行!我绝不还手,也不躲——你挠哪儿都成!”
“啊?”
云柳猛地抬头,手里的伞也随之抬高,伞沿微微倾斜,一缕阳光顺着伞骨滑落,恰好映在她的脸上——那是一张清秀柔和的脸庞,此刻脸颊微红,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对话烫了一下,眼中满是困惑与愕然,“我抓你干嘛?”
“发泄一下嘛,总憋着多难受。”
青野咧嘴一笑,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眉梢轻挑,带着几分无赖般的真诚,“心里有气,打出来就舒服了。”
“我……”她嘴唇微微张开,却半天说不出下一句。
是气,心里确实有火——可那火苗刚燃起,就被某种说不清的情绪悄悄浇熄了。
她舍不得真怪他,哪怕他刚才那番话实在荒唐得可以。
“云柳姑娘,我这人皮实,打两下不疼。”
青野说得认真,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发出“啪啪”的声响,像是在展示什么结实的木头,“你要觉得不解气,尽管来!”
他说着,挺起胸膛,站得笔直,像一棵迎风而立的小树,还咚咚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声音沉闷却清脆:“你随便打,打到你爽为止!我不喊疼,不还手,保证当个合格的出气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