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漠带的风是涩的。
孩子们的合脉舟穿过最后一道甜痕,就被股干冷的风裹住——风里没有甜,没有光,只有细碎的黑石在滚动,撞在船舷上,发出“叮叮”的响,像谁在敲块没有温度的棋板。最小的孩子攥紧共鸣石,石面映出待续碑前的暖光,他突然大声唱《全界谣》,歌声刚起,风里竟隐约传来回应,像远处有灵在跟着哼。
双丫髻女孩往风里撒了把“续脉丸”,丸子落地瞬间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暖雾,雾里的甜种遇风不熄,反而在黑石上扎下根,冒出淡绿的芽。“林默爷爷的《棋脉谱》说,‘涩地更需甜,荒处好扎根’,”她指着芽尖,“你看,连石头都懂暖呢。”
戴斗笠的男孩用合脉舟的随境板在地上铺了层“温土”——混着老街的土、共鸣星的光砂、星雾海的雾泥,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和生园的田埂上。“这土叫‘引甜壤’,”他往土里埋了颗星忆种,“赵奶奶的后人说,‘再硬的地,有了家土,就能长出甜’。”种子刚埋好,土面就鼓起个小包,包上裂开道缝,透出淡淡的光。
扎羊角辫的女孩发现,寂漠带的黑石会记暖。她把共生棋放在块最大的黑石上,棋身上的纹慢慢印进石里,像给石头刻了颗心。“是‘记暖石’!”她摸着石面,“通心石说,这里的灵被冷了太久,忘了甜是什么样,我们要让石头先记住,再教灵们想起来。”
寂漠带的原住民——那些缩在石缝里的“石寂灵”,终于探出半个脑袋。它们的身体是灰黑色的,像没被点亮的星,看见孩子们手里的共生棋,才慢慢爬出来,指尖碰过棋的地方,竟染上淡淡的暖金。“我们……忘了怎么笑,”领头的石寂灵声音发涩,“听说你们带了‘会笑的种’?”
孩子们立刻教它们种“笑靥花”——用星忆种、引甜壤、暗河的水培育,开出的花像张小小的笑脸,花瓣会随温度变,冷了就合上,暖了就张开。石寂灵们捧着花的样子格外小心,像捧着易碎的光,有个小寂灵不小心让花合上了,急得快哭时,花突然又张开,笑得更灿烂了,引得周围一片稀稀拉拉的笑。
在最大的黑石上,孩子们和石寂灵摆开“破荒局”。共生棋落在引甜壤里,会长出根须,根须缠上记暖石,石头就会发光,光越亮,笑靥花开得越盛。当最后一颗棋落下,整座黑石突然亮起,石缝里涌出股暖流,流到哪,哪的黑石就变浅,露出底下藏着的甜矿——原来寂漠带不是没有甜,是被冷藏了太久。
“是‘藏甜矿’!”双丫髻女孩敲下块矿石,里面裹着细小的糖粒,与幻彩渊的糖晶一模一样,“林默爷爷的笔记里画过!说‘冷极生暖,寂到极致有甜’,果然没错!”
合脉舟的共鸣石突然发烫,石面映出老街的新景象:待续碑旁又埋了新的甜瓮,暖脉馆的小魔灵在教更小的孩子做暖脉丸,赵淑兰的后人正往新思台挂木牌,牌上写着“寂漠带的甜,我们收到啦”。
孩子们在甜矿旁埋了“破寂甜”陶瓮,瓮里装着藏甜矿的碎粒、笑靥花的种子、引甜壤的土,封瓮时,每个石寂灵都往里面哈了口气——气里带着刚学会的笑,瓮口立刻凝出层白霜,霜上竟印着暖脉纹。“这叫‘融寂霜’,”戴斗笠的男孩摸着霜,“《棋脉谱》说,‘笑能融冰,暖可破寂,两样都是真本事’。”
当第一缕光穿透寂漠带的冷雾,笑靥花已开遍了半个带,记暖石的光与笑靥花的甜混在一起,在地上画出条新的甜痕,与共鸣星的暖脉网连在了一起。石寂灵们终于能大声笑了,笑声撞在黑石上,反弹回来,像无数把小锤子,敲碎了最后的冷。
孩子们的新《暖脉记》上,寂漠带的篇章画满了笑脸:石寂灵的笑、笑靥花的笑、记暖石的笑,最后留了页空白,画着个箭头,指向宇宙更深处。双丫髻女孩把接力种交给个刚学会笑的小寂灵,种皮上的新刻痕写着:“下一站,我们带着你。”
而灵脉渠的水,此刻正顺着融寂霜化成的溪流往宇宙深处流去,像把温柔的凿子,凿开所有冷硬的壳,水流过的地方,黑石在变软,寂灵在微笑,藏甜矿在发光——像在说,再远的寂,也挡不住甜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