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浮川,”阮星月给他十分钟的时间难过,深吸一口气,“你该回去了。”
她不会哄人,说出来的话硬邦邦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一直觉得,坏情绪只能靠自己消化,别人的安慰于事无补。
她当初就是自己走出来的。
可看见他隐在阴影里的侧脸,她的心被狠狠揪着,一点一点抽痛。
她想做点什么。
她悄悄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肩膀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
夜风吹起她的头发,几缕扫过他的手背,像羽毛似的轻。
“你出生那天……”
“我下次不冲动了……”
陆浮川冷静的声音盖过她绞尽脑汁的安慰。
他偏过头来,桃花眼朦胧而冷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星月姐。”
这还是他第一次郑重其事称自己一声“星月姐”。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霓虹,“我要梁鑫死。”
阮星月的声音放轻:“你答应我,不准乱来。”
“嗯,我都听你的。”
他这么乖,阮星月倒有些不习惯。
她找了处乘凉椅坐下,使唤陆浮川:“把你送的外卖拿来,我尝一点。”
陆浮川不去:“已经凉了,我带你吃别的。”
阮星月知道他买的是粥:“我就想吃那个。”
两人僵持一分钟,陆浮川无奈地抬了下眉毛,低头找眼镜,擦了擦戴上。
“车开锁。”
阮星月按了下车钥匙,陆浮川打开车门,拎出来外卖袋子,确认粥还温热着,水饺和烤肠已经凉了。
他想了想,很快做了决定,拎着外卖袋子重返疗养院。
管家看见去而复返的他,激动得老眼婆娑:“少爷……”
他看着长大的少爷啊。
陆浮川一脸冷漠看着他:“我叫陆二狗,谁是你家少爷。”
管家轻拍自己脸,嘴角却是笑的:“对对对,您需要什么?”
陆浮川扬扬手里的东西:“借下微波炉。”
五分钟后,陆浮川再次回来。
阮星月手里的粥喝了三分之一。
他走过来,给她递筷子:“你没吃晚饭?”
阮星月点头:“今晚要加班整理材料,先把作业赶了,没来得及去食堂,接到你姑姑的电话……”
提到陆亦蛮,阮星月顿了顿:“她刚参加你的“葬礼”回来,你们全家,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她做事比我野蛮不顾后果,要让她知道梁鑫做的全部恶,她能当场把对方大卸八块,把自己送进去。来,先吃饺子。”
她捧着粥盒子,拿着勺子,再没第三只手吃饺子。
陆浮川想了想,随意搬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擦了擦手打开蘸料小盒,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轻微蘸了蘸,递过去又收回来,吹了吹,自然地递到阮星月嘴边。
阮星月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挑食地往后一退:“什么馅料的。”
陆浮川不着痕迹地叹气:“特意选的,没有葱没有韭菜,最简单的猪肉白菜,加了点玉米粒。”
阮星月是玉米控,闻言微微低头,咬了一半,认真嚼着,没有吐出来,就是还可以吃。
陆浮川又递了另一半过去,阮星月张嘴吃了。
她确实饿了。
喝了一半的粥,吃完整整一盒饺子。
“烤肠还吃不吃?”陆浮川问她。
阮星月摇头,她已经不爱烤肠了。
陪她压马路吃烤肠的人走了六年了。
陆浮川确认她吃饱了,将所有东西收走,扔进垃圾桶里。
上车前,陆浮川正色道:“我会把林有朋调到你身边,我的钱归他管。”
阮星眠那里,让林有明过去帮忙。
阮星月第一反应:“可信吗?你和他兄弟俩怎么认识的。”
陆浮川漫不经心回忆:“刚开始只是邻居,互不认识,他妈见我一个人住,给我送过几张肉饼。后来有次恐怖袭击,他一家人被困在房子里,五六支枪口对着他们,那时候林有明女朋友还没成年,那些人抢了财产,又动了歪心思,屋里几个男人奋身反抗,女人吓得大叫,吵得我不好睡觉。”
正好他在监狱里研究的无人机冲锋枪被他造出来,放出来实战了一下,大获全胜,救了林家一家人。
越是惊险刺激的事,陆浮川越是轻描淡写:“算是救命之恩吧,林家老爹年轻时候是古惑仔,现在在北美做生意,算是我收的第一个小弟,他兄弟俩算我亲信。”
老大能力强有上进心。给阮星月。
老二,像猪一样能吃能睡,唯一优点能陪聊天解闷。给阮星眠。
时间接近凌晨一点,阮星月将人送到学校门口。
陆浮川进学校之前再次强调:“林有朋管钱,你管他,那些钱怎么安排都行。”
“嗯。”
阮星月目送他的背影,“浮川。”
她突然叫住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意:“过来,补一个拥抱。”
她突然想起眠眠盯着她——抱抱我吧,姐。
她想,或许,现在的陆浮川也需要一个拥抱。
他听清她的指令之后,站在十步之外犹豫。
“你需要吗?”她定定看着他。
话音刚落,陆浮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飞奔过来,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带起一阵风。
十步,五步,三步……
还没等阮星月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面前,手臂像铁箍似的狠狠圈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还有微微发颤的肩膀。
他没说话,只是往她肩窝更深地埋了埋,像只被雨打湿翅膀的鸟,把最脆弱的那点绒毛都贴了过来。
阮星月抬手想拍拍他的背,却听见颈窝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低头才发现,他抵着她肩窝的脸颊滚烫,耳廓红得厉害,眼尾泛着水光,分明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刚才就想要了……”
他闷声闷气地抱怨,声音带着点鼻音,怀里的力道却松了些,转而变成更紧的、带着依赖的贴合。
……
陆浮川回到宿舍,宿舍的灯大开着。
值班老师起夜,看见他阳台的灯光,忍不住点头,真是好勤奋的插班生。
陆浮川兴奋地睡不着,先连夜通知林有朋和林有明兄弟俩,明天开始,换工作岗位。
想了想,给阮星眠转个一百万,作为违约金,毕竟林有明没有林有朋能干。
等了半天,没有收到回信,他迫不及待想和阮星眠说这件事。
正犹豫着,手一滑,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陆浮川正要挂断时,电话突然接通,是一道清冽通透的声音,裹着低哑的磁性。
说出口的话不怎么好听:“陆二狗,你半夜发病?”
陆浮川心情好,不和狗表哥计较,硬着头皮:“我有工作上的事和阮星眠说。”
“没大没小,她是你表嫂。”
顾醒将电话带到主卧阳台,他看见那笔转账,“你转那么多钱做什么?”
陆浮川不想搭理这个便宜表哥:“你告诉她,林有朋调走,林有明给她,就这样没别的事。”
明天早自习之后他不能玩手机,一直要到晚上才能开机。
李雪够狠,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信号检测仪,只要你开机联网,她从你旁边路过,检测仪滴滴直叫,下一秒手机就会被收走。
送信号检测仪的顾醒:“我会转达她,她是孕妇,你下次不准半夜打她电话,有事打我的。”
“顾醒……”
卧室里传来一声软软的呼唤。
顾醒立刻折返,关上阳台的推拉门。
“绵绵,我在。”
他翻身进被窝,又软又暖的身子缠上来。
顾醒双手去接,手机扔在床头柜,再顾不上。
“我翻个身没摸到你。”
下了自习回家,他们睡得早,十点半睡到现在。
“想喝水。”
阮星眠眼睛闭着,意识渐渐清晰,开口要水喝。
顾醒翻身拿水杯,打开盖子,吸管递到她嘴边。
阮星眠喝完一口,为他的贴心服务感动,甜甜一笑:“亲亲我。”
顾醒低头笑:“好。”
甜腻腻的亲吻声通过话筒传来,陆浮川脸都绿了。
他还以为阮星眠醒了,顾醒会把电话给对方。
他等着等着,等来一包狗粮。
陆浮川狠狠挂断电话。
靠!
又忍不住盯着手机屏幕。
想给顾醒转学费,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