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城的南边,属于平民聚居的地带。这里的房屋一幢挨着一幢,修建得十分密集。在刚刚过去的地震当中,这一片区受损极为严重,伤亡人数也是最多的。而以木质和土坯为主的房屋,在巨大的破坏力下尽数垮塌,整片变成了错综复杂、险象环生的废墟。
因地震在清晨前突发,不少人还在睡梦中来不及奔逃,便被压在废墟中,官兵面临着危险将能救的人都救了出来,但还是有许多人渐渐的废墟中停止了生命。
更为可怕的是时值七月,平洲城的气候潮湿闷热,堆积如山的废墟成为了病菌滋生的温床。死伤者的遗体无法及时妥善处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引来了成群的苍蝇和蚊虫。为了避免瘟疫的滋生,官府将这些失去住所的居民全部迁至城西空旷处,又按时发放粮食,征收了药材,勒令粮商不许涨价。
“这恭亲王做起事情来,倒比大部分的地方官靠谱的多。”
游凤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铁匠铺子的小院里,也被官兵征收,正在搭建简易的棚子。
萧离点了点头,“他是天下最为尊贵的亲王,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敛财。而且恭亲王年轻的时候,本就素有仁爱的美名。”
“哦,那岂不是先帝的心腹大患。”
萧离望着天空:“皇室中,同一个爹生的,是对手,同一个娘生的,才叫兄弟。这恭亲王,与先帝乃是一母同胞。”
“哦,那当今圣上可真是可惜,都没有恭亲王这样忠心的兄弟倾心辅佐。”
萧离不置可否,看着院中妖妖娆娆走进来十来个女子。
为首的女子二十左右,穿着大红的纱衣,依旧涂脂抹粉,举手投足间风尘味十足,扭着胯捂着鼻子走在最前面。
“哎,军爷,我姐妹几个就住在此处吧,这里还算干净,也没那么多的臭男人。”
说完指了指陈小蛮与扮作中年农夫的游凤,“管好你们的眼珠子!”
游凤回头看了萧离一眼,又瞟了一眼那女子,低着头,但又忍不住偷看的样子取悦了那女子,她嬉笑着:“这间屋子看着还能用,小哥,我给你二两银子,借我住住可好?”
陈小蛮红着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就跟一个没见过姑娘的傻大个一般,倒是一边前来安置他们的官兵虎着一张脸说道:“人家可能借地方给你们住,已经不错了,大叔大娘身上还带着伤,到时候我给你们将棚子挡住,围严实一点。”
说完又警告了那几个女子,才转身走了。
院子里被塞进来了十来个女子,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让萧离烦闷不已,倒是游凤站在窗前,透过缝隙,仔细的打量着院中的女子。
“刚刚那个官兵也是你们的人?”
萧离并不意外他看出来了,毕竟那些被安排进他们这个院子里的十几个女子中,有他真正想接触的人,就是穿着一身明显大了许多被人呼来喝去的小丫头小豆。
“死丫头,让你打桶水来磨磨蹭蹭,若我不是我身边的丫鬟给压死了,我会要你这个刚克死了主子的丧门星吗?”那为首的女子尖细着嗓子分外的刻薄,却在看见陈小蛮赤裸着上身拎了两只水桶过来时变了一副颜色。
“多谢大哥,大哥真有力气,我叫烟儿,还请大哥多照顾照顾。”
身后两名姿色稍差一些的女子躲在树下乘凉,轻轻的啐了她一口,烟儿却不以为意,反倒得意的对陈小蛮飞起了眼波。
那叫小豆的姑娘,明显还是个孩子,瘦瘦小小的,遇到人了,只管低着头。
陈小蛮红着脸,将水桶拎进去,“我再去帮你们打两桶水。”说着便低头离去。“烟儿,这人是个老实孩子,你别欺负人家。”
烟儿含笑啐了一口:“哪有老实的男人,只有没钱的男人!”
游凤忽然回头看了萧离一眼,又指了指自己:“还是见识太少!我等又有钱又老实的男人,这里居然一下有两个。”
萧离指了指被他偷看的窗缝,嗤笑道:“可惜你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獐头鼠目又穷又老的男人。”
游凤叹了口气,“还不是家有悍妻,管的太严。”
萧离被噎了一下,索性不再理他。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院子中,便像搭了几个戏台子,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直要闹到半夜时分才停歇。
萧离与游凤,还有陈小蛮,住在铁匠铺子里唯一还算完好的屋子里,但其中一面墙已然塌了一个缺口,睡在里面倒是分外凉爽。
“你在做什么?”小豆蹲在地上,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
看清眼前乃是这铺子中的大叔,小豆怯怯的低头说道:“倒夜香!”
游凤打量她紧紧抓住的痰盂的右手,指间已经捏的发白。
“这大半夜的,倒什么夜香,还有,你挖坑干什么?”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那小孩惊慌的眼神,压低声音说道:“你想藏什么?”
小豆连忙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惊慌的看向四周。
“翠儿为什么死的?那男人怀疑她偷了他的东西?其实东西在你这?”
小豆捂住了嘴,一张脸变得煞白。
“啧,可怜的翠儿,怪不得一直会跟着你!”游凤指着她身后,一脸惊恐的说道。
小豆回身,只见月色下一个人影,惊恐的张大了嘴正要叫出声,却被来人猛的捂住了嘴巴。那人死死的捂住小豆的嘴巴,狠狠的瞪了游凤一眼。
游凤见萧离钳制住了小豆,伸手从她手里夺过那痰盂,伸手到她刚刚死死抠住的边缘摸去,在那边缘底部,果然摸到了一块手指宽的木牌。
小豆死命的萧离手上挣扎了起来,萧离按了下她的肩膀:“莫动,否则我就将你交给那个缺了耳朵的男人。”
小姑娘被吓到了,果然不再动了。
游凤拿出了那不过一指宽,一寸长却极薄的物件,只见上面画了一朵莲花,只是上面还多了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