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内,匪徒们并没有罢手,一个个狞笑着,仿佛对手中的画轴不感兴趣,而是在意那白皙华丽的纤纤小手。“太爽了!太美了!”其中一名匪徒的声音带着低俗的调侃。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靖尧手掌呼啸而出,打在了那个匪徒的络腮胡子上,震惊四座。她怒斥道:“一个个江湖上的小混混,也敢在关东的地盘上混?”
匪徒们似乎意识到张作霖的死意味着他们不再需要顾忌什么,迅速包围了靖尧。她知道一旦打起来,必然会伤及无辜的乘客,而王至诚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后果不堪设想。她只能忍了再忍,紧紧地把画轴抱在胸前。
“还装什么正经!”马福田毛茸茸的大手猛然拽住靖尧的手,狂吼道:“乖乖地拿过来吧……不然,老子放你的血!破你的相!”
靖尧依然没有松开,马福田提着弯刀在她的前胸迅速一划——蓝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那罩子的内衣。马福田得意地喊:“再不识抬举,老子割了你的馍——喂狗……”
王至诚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痛,他想告诉她,画轴里的《兰亭序》并不是真迹,给了他们还可以再写!然而,靖尧聪慧的眉目间流露出某种冷冷的光亮。在王至诚看来,一幅《兰亭序》不过一个钟头的功夫;而靖尧却深知,字字句句凝聚着他二十多年的心血与练习,她不希望他的退让。
“爷!割了太可惜,不如拉上山当山寨夫人。”一名匪徒向马福田建议。
“我马王爷缺女人吗?”马福田却执意要割……
就在此时,火车一声长鸣,抵达了下一站。匪徒们想到撤退的时机。
“嘡,嘡,嘡——”随着枪声,七八位军人从车外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坐在谷瑞玉身边的那名个头不高的军人。
“呯”地一声枪响,马福田夺过洪九手里的枪朝天鸣放,匪徒们听到枪声,有的迅速撤下面罩混入下车的乘客中,有的则伺机越窗逃走。
领头的军人虽然腿短,但走得轻快,带着部下来到了靖尧的跟前,满脸自责地对她解释:“洪九不才,来晚了一步,让您受惊了!”
王至诚看到眼前的这位东北军,心中浮现出先前那个穿着“洪宪帝制”朝服的“张作霖”,再想到自己在沂州官立中学堂的同窗王士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王士范十二、三岁时,是这所学校里最小的一个,不仅学习刻苦,还喜欢习武。后来,王至诚进了北京艺术专科学校,而王士范考入了直鲁军官学校。再后来,王至诚毕业回到沂沭河畔的田庄村,才知道王士范在张作霖手下当了兵。
火车里一片慌乱,乘客们的表情各异,靖尧似乎不希望被王士范认出,趁他和王至诚搭讪的时机,赶忙握紧画轴,拉起旅行包就想走。
“等一等!”洪九想喊住靖尧,但先前遭遇盗匪的乘客因为恐慌纷纷下车,军人想抓住她都难。
“都不要慌!我是中央俱乐部的党务调查科的洪九!”王士范不知什么时候改了名字,什么时候参加了调查科。
王至诚心中一震,回想起关于“中央俱乐部”的传闻。史料记载:1928年初,国字号在中央组织部中设立专职情报的“党务调查科”,成员多由cc系分子所组成。cc系的名称来源于1927年9月在上海成立的“中央俱乐部”(central club的简称),是一个政治派系,实力主要分布在国字号中央党务部门。
“也没有听说俱乐部劫财劫色的。”有位乘客不满地说。
洪九抓住机会控制局面,“这位兄弟说得对,调查科不是来劫财、劫色的,我是奉命来保护大家的。一是抓土匪和盗墓贼!我们辽宁的沈阳是盛京之地,地下埋葬着金银财宝、瓷器、宝玉和书画艺术品。他们就盯上了盛京的古墓。大家别不信,就在不久,葬在河北的东陵遭遇了马匪,幸亏孙殿英及时赶到。这个马匪带着残部正在向关东流窜,他们大都是青壮年,打着拓荒种地、伐木、挖煤、淘金的幌子来。”
火车上一阵惊慌,有的乘客乱窜,有的惊讶,有的蜷缩在座位上发抖。
洪九继续说道:“听说,东京特高课派人来了,还是女的。一个叫川岛美子,一个叫南造云子,前者从北京来,参与皇姑屯爆炸事件;后者从上海来。两个女特务,年轻漂亮,都为了同样的目的杀了少帅。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国事,都恳求大家待查过了再下车。”
麻木无知的乘客们一片茫然,似乎忘记了刚才被劫持的惊慌,听从洪九的安排,委屈地回到座位。急于下车的靖尧暴露在东北军的面前。
“谢谢诸位合作。”洪九握紧手枪,目光锁定在站在车门口的少女背影上,“你不是盗墓贼,也不是马匪女盗,更不是杀人王王亚樵的帮凶。你跑什么?”
“我到站了!没想跑!跑掉的是你们放走的马匪!”靖尧愤怒地反驳,心中怒火中烧。
“还这般镇静!你不是北伐的国字号,而是策反的中央特科的人。从东京回到奉天,又到北京、上海、武汉,‘四一二’、‘七一五’那么大的活动,你逃脱了!又从武汉到了上海,再到北京,这是去奉天啊?这一路好辛苦啊!张景荟小姐,请吧。”洪九的语气中带着审问的意味。
靖尧面色骤变,心中掀起波澜。她知道自己一旦被抓,秘密将不再保留,所有的努力与隐瞒都将付诸东流。
王至诚心中惶恐,意识到事情已变得复杂起来,必须及时做出反应。他想要保护靖尧,却又不知道如何才能打破这复杂的局面。
“我不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人!”靖尧低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与绝望的交错。
“我不能让你们抓走她!”王至诚突然站了出来,眼神坚定,向洪九与军官们宣告着自己的决心。他知道,这一刻可能关系到自己和靖尧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