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予眠默了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今日真是实打实地体会到了。
一个时辰对她而言,并算不得什么。
原本在乔府时,她被罚跪祠堂,一跪就是一夜的时间。
如今,乔予眠不知自己该不该苦中作乐地庆幸,她有罚跪的经验了。
一旁,白婕妤从地上站起来,见着乔予眠钗发凌乱地跪在地上,心中大喜过望,暗道,淑妃娘娘这借刀杀人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到时候就算陛下万一真的怪罪起来,这事儿也都是怪到孟太仪的头上,是一定不会牵扯到她们身上来的。
“唉……要不是我非要带你来这儿,也不会碰着了孟太仪,你也就不会被罚跪了。”
白婕妤装出了一副多么愧疚的模样来,可正好是站在了乔予眠前方,叫她跪着自己。
稍稍蹙着眉头,低下头去,佯装自责似的问,“妹妹不会心里怪我吧?”
“婕妤娘娘说的哪里话,嫔妾怎会怪您呢。”
乔予眠说这话时,并未抬起头来。
自然,白婕妤也就看不到此刻跪在地上的少女的神色。
白婕妤嘴角上不由得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来,心下对乔予眠更加轻视了几分,她还以为这乔贵人是个多么聪明伶俐的呢,现下一看,也不过是有那么点儿脑子,懂得勾引陛下罢了。
可她那点儿手段,到了宫里头,怕是连一个月都活不过去。
等到她死了,往土里一埋,还能怎个勾引皇上!
思及此,白婕妤也不再废话,“妹妹,这御花园里实在是冷,叫你跪上一个时辰,真是苦了你了,姐姐先回去差人为你备着姜汤,一会儿你回了启祥宫,还能暖暖身子。”
“多谢姐姐。”
待到白婕妤走远了,冬青终于再忍不住了,愤然道:“小主,白婕妤分明就是个笑面虎,没安什么好心思,您头上的那朵梅花还是她为您戴上的,奴婢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连冬青都能看明白的事儿,乔予眠又怎会不知道呢。
她跪在地上,笑了笑。
“小主,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冬青实在是太不明白了,这会儿被罚跪的分明是她们,这天寒地冻的,小主还在笑个什么劲儿呢。
不仅是冬青不明白。
跟着跪在地上的雪雁与青锁也同样看不明白,莫非小主是被气疯了不成?
乔予眠自然不可能疯了,她非但没疯,如今还清醒的紧。
她抬眸,望着枝头上的腊梅。
这一跪,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呢。
夕阳西斜,天色渐暗,阖宫上下殿宇重新点亮了宫灯。
长长的宫道上,冷风绕上了宫墙,卷起了步履急切的小公公头上的帽子,又叫他严丝合缝地给扣了回去。
青铜鎏金的龙撵被前后被八人抬着,身后并跟着数名宫女太监,一路朝着启祥宫去。
徐公公心里那个乐啊,虽然他不能立时侍候上小皇子,可如今陛下终于不是整日里泡在一堆折子里,一年到头,踏足后宫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了。
这可全要仰仗着乔贵人。
徐公公心里美滋滋,是真为陛下高兴的。
可这高兴并没维持多久。
当龙撵进了启祥宫,西偏殿的门儿却是关着的。
徐公公一头雾水,压声儿问身边的干儿子顺喜,“你可知会乔主儿,说今日陛下来了?”
顺喜紧着点头,并道:“干爹,这事儿子怎敢怠慢了。”
“这……”徐公公量他也不敢忘怠了,可这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转头,小心翼翼的用余光打量着陛下的神色。
“陛下。”
徐公公才开了口,谢景玄已微微抬手晃了晃,他又乖乖把嘴给闭上了。
谢景玄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里间屋子微弱的烛火光亮顺着窗映出来一点儿,证明人还没睡下。
她是生气了,可又不愿同他说,所以才故意不见他的,谢景玄很快便想到了这层。
可好端端的,她生的这是哪门子的气?
“今日乔三娘去过哪儿,又见了谁?”
“这……”徐公公支吾了半晌,可是被问住了。
他今日一直跟在陛下身边,从未离开过,这乔主儿见了谁,恐怕也只有她房中的宫女们知晓了。
“乔三娘,开门。”
“让朕进去。”
谢景玄抬手,拍了两下门。
这下,门倒是开了,可也只是开出了一道缝隙来,还没等他看清楚里面的景况,那道门里走出来个宫人,紧接着,门又被严丝合缝儿的关紧了。
出来的人是青锁,她刚关上了门,便跪在地上,行了礼。
“奴婢青锁,叩见陛下。”
“乔三娘呢?”他习惯了这样唤她。
青锁跪在地上,恭敬答道,“陛下恕罪,我们小主今日实在是太累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谢景玄冷声,“胡说。”
青锁被那冷漠的声音吓得肩膀一颤,她今日是第一次见着陛下,心里本就紧张,如今却还要配合着小主演这一出堪称惊世骇俗的戏码,她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架不住心里没底儿啊。
毕竟,敢将陛下拦在外面的,这东西六宫里头,她家小主怕也是头一份儿了。
青锁不敢多想,将头埋的更低了,“陛下恕罪。”
“小主,小主她……”
青锁开始支支吾吾地,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徐公公在一边上听着瞧着,他是多人精的一个人儿啊,眼珠子稍微一转悠,就寻摸出来点儿门道儿了,他当即先声开口道:“在陛下面前,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你知道什么就只管说什么,要是胆敢有隐瞒,定不轻饶!”
“是,是。”
青锁连声应是,开口前,还特意地微微偏过了头,扫了眼窗边的某处位置。
谢景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说。”
“陛下,奴婢说,奴婢说,是,是这样的……今儿个白婕妤邀我家小主去御花园赏腊梅,未曾想在那儿遇上了,遇上了孟太仪,孟太仪见着我家小主头上别着一瓣腊梅花,也不知是怎的,就生起了气来,不但骂了小主,叫人将小主头上的腊梅拽下来,踩了好几脚,甚至还,还……还叫我家小主在那寒冷的梅林里跪了一个时辰。”
“小主回来就……”
“青锁。”
一道声音自屋里传来,只隔着一道门,却正适时将青锁的话给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