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兰垂死挣扎,又说了好些话企图打动陈嘉。
从始至终,陈嘉无动于衷。
见无法说服她,沈春兰咬牙最后一搏:“你放了我,我给你钱,很多钱,你爹藏起来的,现在,只有我知道在哪儿?”
陈嘉笑了笑,将抹布塞回沈春兰的口中。
她对钱,不是不心动。
沈春兰口中的很多钱,藏在老鼠洞里的,早被她掏空了。
她离开屋子前,回头看了一眼沈春兰,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沈春兰恶狠狠的瞪着她,从眼神里,能看出她骂的很脏。
关上门,陈嘉把伞撑开,晾在屋子里。
而后坐在四方桌上,来回数着盒子里的铜子。
不一会儿,大妮二妮回来了。
大妮不顾淋湿的衣裳,兴冲冲道:“三妮,相亲的事儿有眉目了,明儿,咱姐三个一起去。”
陈嘉:“大姐,别管我,我不想成亲。”
大妮纳闷:“为什么不想成亲?女子不都是要嫁人的?”
“不想就是不想。”陈嘉放下手中的铜子,关上盒子,起身进了厨房。
大妮一脸不快,当家做主的这几个月,她早就习惯了说一不二的上位感。
二妮扯了扯她的衣袖,打了个圆场:“大姐,小妹年纪小,还不明白成亲是怎么回事呢,过两年,等她长大了,得求着你给她找夫婿呢!”
大妮甩开她的手,穿着湿衣坐在凳子上,拍了拍桌子:“我立了女户,是要招上门女婿的,成亲之前,若不把你和小妹都嫁出去,这两间屋子,怎么住啊!”
她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问责。
二妮震惊的瞪大双眼:“大姐,不是说好,咱们两个都招上门女婿,把小妹嫁出去的吗?”
大妮瞥了她一眼,唏嘘道:“二妹,不是我变卦,你自己动脑子想想,就你那软不拉几的性子,能降的住上门女婿吗?我可不想看见祖上留下的房,跟了别人姓。”
二妮心里觉得她说的不对,但又不知从何反驳,搓着衣袖,红了眼。
大妮也不想做的太过,万一逼得两个妹妹起了逆反心理,再得不偿失。
她看向窗外,道:“说好的,家里五间房,两间留给娘,剩下的三间,咱们一人一间,等你出嫁,你得那间房是卖,还是自己收租子,由你决定,我是长女,理应照顾父母,娘以后跟着我生活。”
二妮脑子算不过来这个账,一听自己还是能得一间房,喜上眉梢,也不去计较什么了。
换下湿漉漉的衣服,跑去烧水做饭。
她手脚麻利,快手快脚抄了两盘素菜,蒸了馒头,烧好了汤。
三姐妹上桌吃饭,昏暗的烛光下,大妮说起以后的打算。
两人沉默的听着,吃过饭,照例是二妮给沈春兰喂饭。
收拾完厨房,大妮吹灭了蜡烛,摸黑洗漱。
过了会儿,外面传来灭灯的锣鼓声,左邻右舍纷纷熄灯入睡。
整条巷子只有包子铺还亮着灯,铺子里,王叔悠哉的哼着小曲,揉着面。
铺子后头的两间居屋,李氏将铁丝的一端放进土灶里。
红通通的土灶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平日里,崔静姝最喜欢听柴火燃烧的声音。
眼下,她颓废的半躺在地,在活与死之间徘徊。
从前干瘪的肚子,此时微微隆起,圆润的,饱满的肚子,赤裸裸的展示着,她曾经历过的不堪。
她浑身上下,被李氏拧的没有一块好肉,这会儿,纵使心里再怕,也不敢流出一滴眼泪。
李氏坐在土灶前,低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伸手擦了擦,很快,晶莹的泪珠,又哗啦啦的落下。
“姝娘,你别怪娘。”李氏回头看向女儿,心痛的拧成一块。
“都是娘不好,白长岁数,看不清哪个是人,哪个不是人,说这些都没用了,日子还长,咱们得往前看。”
“崔氏是名门,虽然落魄了,自有气节在,你万万不能生下这个孽障,生下他,后半辈子就全毁了。”
“没事儿,疼过之后,就好了,就像从来都没发生过。”
李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崔静姝双眼直勾勾盯着铁丝,身子一抖一抖的。
男人威胁她,若是将此事告诉李氏,就把她们母女从包子铺赶出去。
而且,他还会把此事宣扬的全城皆知,到时候,她就是万人唾弃的淫娃荡妇。
崔静姝害怕极了,紧咬贝齿,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唯恐惊扰了母亲。
她怕。
怕从母亲眼中看到失望和鄙夷,怕从母亲口中听到不堪入耳的辱骂。
她默默承受了好几个月对方无耻的骚扰,一次比一次过分。
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不知偷偷哭过多少次。
从前,男人在她心中,是参天的大树,可以依靠的长辈。
她没有防备,不知对方竟是人面兽心。
母亲不知,一心想要给他再生个孩子,憧憬未来的生活。
在崔静姝内心深处,是恨过母亲的。
为什么要嫁给这个人,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个家,无端的把她拖进了地狱。
恨过之后是忏悔,她抱着身躯,痛骂自己,怎么能恨母亲呢!
那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全天下对她最好的人。
尽管如此,她却不敢叫母亲知道,她正在遭受的一切。
但,纸包不住火。
肚子一天天鼓起来。
母亲还是知道了。
刚开始,母亲歇斯底里的疯了一样的打她,质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在一遍一遍盘问中,她哭泣着吐露。
母亲的反应出乎意料,先是一怔,随后脸色大变,眼中全是痛苦。
她流着泪,举起手,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
发了疯的,抽打自己的嘴巴。
静姝不忍母亲自残,忙上前阻拦,近距离的看到母亲的双眼。
疲惫的眼周有一道道细纹,眼神里流露出的全是心疼和自责。
母亲捶胸嚎啕大哭:“啊啊啊,我苦命的姝娘,都怨我!我该死啊!”
一顿发泄,母女俩紧紧相拥在一起,静姝吸吸鼻子,闻着熟悉的味道,从中汲取力量。
母亲告诉她,这个孽种不能留,趁现在,流出来。
铁丝烧的通红,李氏木着脸抽出来,一手将女儿扶起坐在长椅上。
静姝紧张的要命,足背绷直,只觉得那根铁丝无比恐惧。
她很怕,但很乖,自己褪下衣裙,往嘴里塞了一块软布,岔开双足。
李氏瞳孔颤动,面目狰狞,宛如地狱的恶鬼。
她紧咬双唇,一言不发,泪水如决堤的河流,汹涌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