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兰发出的叫声,尖锐又凄厉。
姐妹三个忙起身,走进里屋。
一进门,就看到沈春兰伤心欲绝的抱着孩子。
孩子还在?
那沈春兰叫什么?
陈嘉心里正纳闷着,却发现沈春兰的脸色极其怪异。
她下意识的往大妮那儿看了一眼。
大妮表情无措,眼珠子乱转,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陈嘉心里一惊,一个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
她上前一步,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孩子的鼻息。
收回手指后,她往后退了两步,神情复杂。
看了一眼大妮,见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陈嘉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怪不得她这么快跑了个来回,原来就没把孩子送去居养院,直接捂死了他!
孩子没有半点气息,已经死透了。
大妮不过十四五岁,就敢杀人了?杀的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陈嘉心里掀起波浪,竭力掩饰神情,退到一旁。
“娘。”大妮担忧的看向沈春兰,问道:“您怎么了?”
沈春兰茫然的抱着孩子,坐在炕上,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地砖。
大妮喊她,没反应,二妮上前推了推她,一下子就把她推倒了。
沈春兰不哭也不闹,像个傻子,木木愣愣的躺在炕上,怀里抱着孩子不肯撒手。
整整两天,她不吃也不喝,就一直抱着孩子。
大妮找来街坊四邻,强行从沈春兰手中夺走孩子。
孩子未满周岁而夭折,没有葬礼,只用一口薄棺材拉走了。
他下葬后,沈春兰才恢复了清醒。
在家中上窜下跳的指着姐妹三个的鼻子咒骂。
她扬起巴掌,劈头盖脸乱打一通。
陈嘉灵活,跳起来,离她远远地。
大妮二妮猝不及防被扇了一通,头昏眼花,脸颊红肿。
二妮胆小,被打骂的抬不起头。
大妮胆子越来越大,无视世间规则。
什么生恩养恩,现在,沈春兰,在她眼中,就是一个挡道的绊脚石。
大妮面无表情道:“野种把娘逼疯了,这几日,越发疯癫无状,要我说,以后就把她捆在家里,省得惊扰四邻,这样,对谁都好。”
已经被捆在椅子上的沈春兰听后,再次发疯,椅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大妮冷静的朝她嘴里塞了块抹布,看向二妮和陈嘉,“你们怎么想的?”
二妮犹疑:“大姐,我们这样关着娘,会不会惹来闲话?”
陈嘉摆烂:“我年纪小,当不了家。”
大妮的目光转向陈嘉,几瞬后,又投向二妮,“你还想被娘打吗?不关着她,咱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她的眼神如刀般尖利,二妮一向没有主心骨,当即就怕了。
摆着手说:“大姐,我都听你的,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旁的陈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大妮满意道:“好,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着了!”
*
冬雪消融,万物复苏。
大妮敲响隔壁院子的房门,收取租子。
一个月十几贯的租子,足够母女四人衣食无忧。
被捆绑了几个月,沈春兰似乎真的疯了,变成了痴儿。
每日流着口水,咿咿呀呀的嘟囔着什么。
姐妹三个,各有各的忙,谁也没空搭理她。
大妮,二妮,使了几贯钱做学费,跟着女红不错的邻居,学些手艺。
陈嘉则女扮男装,在宣市街支了个替人写信读信的摊子。
她不缺钱,平日里无所事事怪闲的。
在女塾做工,也是为了给她识文断字找个借口。
她可不想一辈子在女塾当个伺候人的侍女。
毕竟不缺钱,还是摆摊更自由。
汴京城,藏富于民,市井小巷,卧虎藏龙。
在此等地界沾染烟火气,陈嘉乐哉乐哉。
这日,天公不作美,飘起了毛毛细雨。
陈嘉慌乱的收拾摊子,背上竹筐,打着伞,往家赶去。
快走到榆林巷时,路过铁匠铺,一不小心撞上行色仓皇的李氏。
李氏脸色煞白,泫然欲泣,手里攥着一根类似铁丝的东西。
撞上陈嘉,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匆匆离去。
陈嘉纳闷,往日里,碰见李氏,总要受对方一个白眼。
今日是怎么了,好似没看见她一样。
她摇了摇头,径直回了家。
里屋的沈春兰听到开门的声响,拼命撞墙发出声音。
“干啥?”陈嘉推门进去。
沈春兰拱了拱嘴,示意陈嘉把她嘴里塞的抹布拿走。
不知她在搞什么幺蛾子。
陈嘉伸出胳膊,取出抹布,看她有什么屁要放。
沈春兰缓了缓情绪,哭着说:“三妮,你是我最小的闺女,在这个家,我可是最疼你的,你不能就这么看着大妮欺负我呜呜呜呜呜。”
她边说边哭,鼻涕顺着人中流进了嘴巴里。
“呸呸呸。”她吐了几口,抽噎道:“那日,我走的时候,小宝还好好的,必然是有人害了她,这几个月,我左想右想,都觉得害了小宝的人就是大妮!”
那日与李氏干架,她依稀记得大妮离开了片刻。
仔细算算时间,只有大妮有作案时间。
陈嘉不语,沈春兰哎哟的哭着:“小宝是她的亲弟弟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眼都不眨手都不抖,就那么给捂死了,这得多狠的心肠啊!”
“呵呵呵。”五十步笑百步,陈嘉讽刺道:“娘,你不也一样,任由爹欺辱你的亲闺女,还纵容他把我们卖到最下贱的地方去,你们不当人,也别怪别人抗争。”
虽不认同大妮捂死小宝的行为,但,没有压迫,大妮会走到这一步吗?
凡事如此,先有因后有果。
纯粹,先天,没有缘由的坏人,这个世界也是有的。
就像一些人,喜欢虐待猫狗。
那些猫猫狗狗惹他们了吗?想必大多是没有的。
这些人就是天生的坏种,喜欢凌虐无辜者,享受带来的快感。
通常,他们没胆子挑战强者,只会欺负弱小,令人不齿。
大妮不是先天的恶人,当她被亲爹拖到床上,而亲娘助纣为虐时,心里就已经扭曲了。
她在报复,报复陈大富,报复沈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