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语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醒了?
她什么时候醒的?
是……是从自己流泪的时候?还是更早?那句撕心裂肺的“你为什么不懂”,那句哽咽的“宁可你恨我,也不想看着你去送死”……她,她都听见了?
一瞬间,滔天的羞耻与无措席卷而来。
季微语的脸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那抹滚烫的红晕迅速从脸颊蔓延至耳根。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闪,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不过来?”
顾言欢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虚弱。她用手肘支撑着床榻,试图坐起身,但牵动了伤口,疼痛让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个动作,瞬间刺破了季微语所有的慌乱。
“你别动!”
她冲了过去,双手扶住顾言欢的肩膀,动作急切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再弄疼她一分一毫。
“躺好!军医说了,你这次伤及心脉……”
话音未落,她对上了顾言欢的眼睛。
在那样的注视下,季微语所有的斥责都卡在了喉咙里。
顾言欢就着她搀扶的力道,终于缓缓坐直了身体,靠在了床头的软枕上。她喘息了几下,平复着翻涌的气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季微语的脸。
帐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我……”季微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无比,“你……”
她想问她什么时候醒的,想问她都听到了什么,想用一贯的清冷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心乱如麻。
然而,顾言欢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可以……抱抱你吗?”
季微语彻底愣住了。
抱……抱抱我?
她是在说胡话吗?还是伤得太重,神志不清了?
就在季微语的大脑因为这句匪夷所思的问话而彻底宕机时,顾言欢已经伸出了双臂。
顾言欢将头轻轻靠在季微语的肩窝,将她整个身子都揽进了怀里。因为重伤,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却依旧固执地收紧。
血腥气与药草混合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季微语,算不上好闻。
她僵硬地在那里,忘了挣扎,也忘了回应。
“下次,别再打脸了。”
“……”季微语的身体一僵。
“怪疼的。”顾言欢的拥抱又收紧了一分。
季微语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前世的折磨,今生的复仇,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被这个拥抱,和这句霸道又温柔的承诺彻底击碎了。
信任,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在这一刻,终于跨越了两世的血海深仇,在她们之间,真正地建立了起来。
季微语的肩膀微微抽动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意强行压了回去。她轻轻推开顾言欢,直视着她的眼睛。
“好。”
她看着顾言欢眼中的错愕,终于抛出了那个足以扭转乾坤的关键信息。
“北戎使者和顾成,他们都算错了一件事。”
“那同心蛊,确实种下了。但中的人,不是我。”
“你说什么?”
“是柳絮……。”季微语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
这个消息,比任何军情急报都让顾言欢震撼。
她一直以为,那把悬在头顶的、最致命的利剑,是季微语的性命。她所有的决策,所有的隐忍,都源于此。
可现在,季微语告诉她,这把剑,是假的!
巨大的狂喜与后怕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心脏。她一把抓住季微语的手。
“柳絮她……”
“军医已经去看过了。”
“此蛊无解。”
顾言欢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卸下了千斤重担的释然。
两个人,一个靠在床头,一个坐在床沿,四目相对,思维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同频。
“扶我起来,”顾言欢的声音再次响起,“拿笔墨来。”
季微语立刻起身去案前取来纸笔。
顾言欢接过笔,她迅速写下几行字,折好,递给季微语。
“这是给无双的。让她立刻去办。”
“这场戏,我们要继续演下去,而且要演得更真。”
“你想怎么做?”
“去,告诉北戎的使者。”
“就说,我‘同意’了他们的条件。”
“但是,在投降之前,我要见见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