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说什么!”顾成抓着季微语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力道大到让季微语的眉心瞬间蹙起。
顾言欢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死死地盯着那面巨大得有些诡异的铜镜。那面镜子擦拭得光可鉴人,清晰地映照出帐内的一切——季微语脖颈上那抹刺目的血红,顾成扭曲的脸,还有她自己眼中压抑的滔天怒火。
“出来吧,”
“看了这么久的戏,总该给唱戏的赏点什么吧?”
顾言欢的话音刚落,一阵低沉而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逆着光,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出。
他的脚步很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
来人身高近九尺,肩宽背阔。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皮裘,边缘镶嵌着狼牙,领口敞开膛。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左边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让他那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他只是站在那里,那股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王者霸气,便瞬间充斥了整个营帐。
北戎王,拓跋宏。
顾言欢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拓跋宏的目光没有先看顾言欢,他的视线,直接落在了顾成身上。
他轻蔑的笑了。
“玉奴。”
顾成的身体一颤,脸上血色尽褪,双眼瞬间被巨大的屈辱和恐惧所填满。他握着匕首的手甚至都有些不稳。
“玉奴,”拓跋宏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本王让你请二皇女来看戏,你就是这么演的?怎么,你就只会对着女人和奴才耍威风了吗?”
“我……我没有!”顾成色厉内荏地反驳,声音却带着颤抖。
“没有?”拓跋宏向前逼近一步,顾成下意识地又将季微语往后拖了半步。
“那你告诉本王,你现在在做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大计’?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啊。”
这番话,与其说是训斥,不如说是刻意的羞辱。他当着顾言欢和季微语的面,将顾成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一片片撕下来,踩在脚下。
顾成的呼吸变得粗重,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拓跋宏,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能轻易地给予他一切,也能轻易地毁掉他的一切。
享受够了顾成的屈辱,拓跋宏这才慢条斯理地将目光转向了顾言欢。
“呵呵……不愧是武英女帝最出色的女儿,”拓跋宏的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身陷重围,临危不乱,单凭这份胆识,就胜过大闵无数男儿。尤其是,还能一眼看穿我这不成器的‘玉奴’背后有人。顾言欢,本王很欣赏你。”
这番“商业吹捧”,落在顾言欢耳中,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她警惕。
她没有回应这份“欣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紧紧握着剑柄。
“说完了吗?”顾言欢冷声开口,
“堂堂北戎王,藏头露尾地躲在镜子后面,就是为了看这么一出不入流的戏码?”
“哈哈哈哈!”拓跋宏放声大笑,“说得好!不入流,确实不入流。所以,本王决定,亲自来给你加点彩头,让这出戏……变得更精彩一些。”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顾言欢”
“现在,本王给你一个选择。”
“阿月的命,或者……季微语的命。”
“你,选一个。”
整个营帐,死一般的寂静。
“顾言欢……”季微语刚要开口,却被顾成用匕首更深地抵住,后面的话被压回了喉咙里。
顾言欢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地奔涌、叫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拓跋宏,”
“我倒是高看你了。我以为北戎王会是何等的英雄人物,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只会用女人和下属的性命来当筹码的……懦夫。”
拓跋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你以为,和我谈条件,你有这个资格吗?一个只敢与顾成这种疯狗为伍,躲在暗处行些下三滥伎俩的鼠辈,也配在我面前谈‘选择’?”
“你!”拓跋宏的眼神终于沉了下来。
“你以为逞口舌之快,就能救她们的命吗?”拓跋宏冷哼一声,杀机毕露。
“我从不指望对手的仁慈。”
顾言欢的目光扫过季微语脖颈上的血痕,心脏针扎般地疼。
“我只是想告诉你,拓跋宏。你今天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就要做好把命也一起留下的准备。我顾言欢的人,不是谁都能动的。动了,就要用命来偿!”
季微语怔怔地看着她。
拓跋宏怒极反笑:“好!好一个顾言欢!本王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硬!”
他猛地一挥手。
“唰!唰!唰!”
一阵整齐划一的甲叶摩擦声响起。
营帐之外,瞬间涌入数百名身披黑色重甲、手持弯刀的北戎精卫!他们将顾言欢以及仅存的几名夜鸦,死死地包围在了核心。
拓跋宏看着被重重包围,却依旧身姿笔挺的顾言欢,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笑容。
“现在,二皇女殿下。”
“你可以……重新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