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脆响,帐内最后一盏牛油灯的火苗被指风扫灭。
光线被瞬间抽干,极致的黑暗如冰冷的海水兜头浇下。季微语眼前陷入一片粘稠的漆黑,耳中自己血液奔流的“嗡嗡”声被放大到震耳欲聋。
她没有尖叫,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只是在光线消失的刹那,皮肤清晰地感知到空气温度骤降了半分。
帐外,风声依旧,却被两声异响刺破。
“嗤……”
一声是利刃切开血肉与气管时,黏腻而短暂的摩擦声。紧接着是重物砸进草地的闷响。
一声,又一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只冰冷的手钳住了季微语的后颈。将她从地上拽起,她颈后的皮肤因这粗暴的接触,瞬间泛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紧接着,一把比那只手更冰凉、更坚硬的匕首抵住了她颈侧的动脉。
“嘘……”顾成压抑着兴奋的喘息就在季微语耳畔。
帐帘被利刃从中断开,月光剖开了帐内的黑暗,也照亮了帐角那面巨大而幽暗的铜镜。
三道黑影立在帐口,他们手中的武器尚在滴落温热的血。为首之人身形不动,目光锁定了被顾成用匕首抵住的季微语。
另一名黑衣人,则将一把短刀架在了被反剪双手的周进脖子上。
周进脸上的惊愕已被极致的恐惧冲刷得一干二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裤裆处迅速濡湿一片,散发出刺鼻的骚臭。
“放了她。”为首的黑衣人开口。
顾成看到这一幕,发出一连串怪异的笑声。他有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己和季微语的侧脸,更清晰地暴露在正对着那面铜镜的角度。
“放了她?哈哈……”他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帐外的夜鸦,以及被他们制住的周进,“用一个奴才的命,来换她的命?你们的主子,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天真了?”
听到“奴才”二字,周进全身剧烈一震。他挣扎起来,脖颈在刀刃上蹭出一道血痕,双目赤红地瞪着顾成。背叛一切,换来的却是可以被随意丢弃的筹码!
顾成很享受周进这副绝望的模样。他稍稍侧头,对夜鸦道:“去告诉顾言欢,不,我改主意了……”他的语气陡然一转,“让她自己爬过来!顺便把这奴才给我拖出去喂狗!看着就恶心!”
“我来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夜鸦身后响起。
夜鸦们向两侧退开。
顾言欢站在月光下,她身上的软甲沾着泥土与暗色的血迹,脸色因急行而略显苍白。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季微语的脖子上,在那柄匕首的锋刃处停留了零点一秒。
那一刻,她握着剑柄的手,骨节突出到几乎要刺破皮肤,剑鞘因她无法抑制的巨力而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季微语迎着她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顾言欢的视线终于移到了顾成的脸上,“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顾成笑得更加开心,他手中的匕首又向内送了一分,一道细微的血珠从季微语白皙的肌肤上渗出,在月光下闪着妖异的光。
“住手!”顾言欢的声音因惊怒而微微变调。
“你看啊,顾言欢,多容易的事儿?”顾成炫耀般地说道,配合着手上微小的施压动作,“我只要手指头这么轻轻一送……你最珍视的‘宝贝’,你心里那点念想……噗,就没了。”
“顾言欢!别上当!别……”季微语的声音因脖颈的压迫而断续。
“闭嘴!”
这一次,是顾言欢低喝出声。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锁定着顾成,视线快速扫过全场,那面异常巨大的、反着月光的铜镜。
顾成的视线,在说话的间隙,总是不自觉地、飞快地扫向季微语身后那面巨大的铜镜。
他在表演。为一个看不见的观众表演。
“顾成……”顾言欢忽然开口,“你演得这么卖力,真是唱戏给我一个人看的吗?”
顾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还是说,”顾言欢向前踏了一步,那迫人的气势让顾成下意识地将季微语往后一拖,“你身后镜子里的那位……才是你真正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