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那里,也必然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抓紧了!”
季微语不再有丝毫犹豫。她环抱着顾言欢的手臂猛然收紧,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怀中之人的骨骼嵌入自己的身体,成为一体。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一丝惩罚意味的禁锢,让本就虚弱的顾言欢闷哼一声,几乎窒息。
与此同时,季微语的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将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都灌注进了喉咙里,嘶吼出一个字:
“驾——!”
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那片悬崖,狂奔而去!
“将军!不要啊——!”
身后,张猛等人的嘶吼声被狂风撕得粉碎,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响。
顾言欢被这股巨大的冲力死死地按在季微语的怀里,坚硬的胸甲硌得她胸骨生疼。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对方发丝间那股熟悉的、清冽的冷梅香气。汗水的咸涩味,以及瘴气的腐朽味,形成了一种诡异而致命的、独属于此刻的、独属于她们二人的气息。
她的大脑因失血和剧痛而阵阵发黑,视野中的火光被拉扯成一道道流离的光线。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季微语环在自己身前的那条、刚刚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手臂。
肌肤再次相触。
那一瞬间,季微语的身体,那触碰沿着她的手臂皮肤,带着滚烫又酥麻的战栗,疯狂地窜上她的脊骨。无数被她刻意遗忘的前世记忆碎片,夹杂着爱与恨,甜与痛,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灵魂。
——地牢里,她发着高烧,是这只手,笨拙地用冷水浸湿的布巾为她擦拭额头。
——寝殿内,她被噩梦惊醒,是这只手,在黑暗中紧紧抓住她,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
但现在,没有时间给她战栗,没有时间给她追忆。
悬崖,已在眼前!
深不见底的黑暗,张开了它贪婪的巨口。
“驾!”
季微语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战马借着极限的冲势,在崖边奋力一跃!它庞大的身躯带着马上紧紧相拥的两人,一同冲向了那片虚无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失重感,瞬间包裹了全身。
在天旋地转的下坠中,顾言欢的意识已经濒临溃散。她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具身体。而那颗心,在肋骨后疯狂冲撞,那沉闷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发痛,胸腔共鸣。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战马凄厉的悲鸣,她们重重地摔落在了涧底。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狠狠地从马背上甩了出去。
顾言欢在湿滑的泥地上翻滚了几圈,喉头一甜,再也压抑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腐叶。
眼前最后的、摇曳的光影,也终于彻底熄灭。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顾言欢是被一阵粗暴的力道强行从泥沼中拖拽起来的。她听到季微语压抑着痛苦的喘息,感受到对方正用颤抖的肩膀支撑着自己大半的重量。
两人踉踉跄跄,浑身剧痛,骨头像散了架一般。但终究是……活下来了。
然而,还不等她们有片刻的喘息。
“啪…啪…啪…”
清脆的、不疾不徐的鼓掌声,从前方浓郁的瘴气中缓缓传来。那声音在这死寂的涧底,显得格外突兀,格外刺耳。
一个高大的身影,闲庭信步般,踱出了瘴气的帷幕。
他穿着北戎高级将领的皮甲,脸上横亘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可他的眼神,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冰冷。
他缓缓开口,赞叹道:
“精彩,真是精彩。本将还从未见过,有人敢从‘一线天’跳下来。不愧是大闵最受女帝倚重的二皇女殿下,果然有胆色。”
“只可惜……”
他顿了顿,似乎很享受两人脸上瞬间凝固的血色,然后才慢悠悠开口:
“这…也是一条死路。”